他忽而森然一笑,冷冷地开口:“叶当家的能在我柳府当差做下人,简直是柳某的荣幸!只不知我这府内究竟有何等妙处,能吸引叶当家的你的垂青?”
我莫名的疲累异常,柳碧寒的话语像针一般扎在我的脑中,引得太阳穴突突地痛。我强打精神,舔舔发干的唇,哑声道:“柳……柳寨主,你先莫要生气。请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当初我进你们柳府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并非出于我的本意……”
“那么叶当家的本意是什么呢?”柳碧寒冷嘲着打断我的话,“在柳某无意中将你安排为贴身家丁之后正中下怀地做起了卧底?在柳某几次三番命令不许你外出的情况下仍然冒险出府私会云悠远,以互通消息?还是利用柳某对你的信任,在商会准备期间进出府内外与云悠远、陈万发商议联手对付柳家寨事宜?”
我一时语塞,虽然我这卧底做得并不算尽职尽责,但毕竟我当初确实是抱着做卧底的觉悟才甘心留在柳府的,尽管柳碧寒的猜测并不完全对,可这种情况下我想我无论怎么解释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既然解释无用,我也没有力气再为自己开脱,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一咬牙,仰头直视他,道:“柳寨主预备将我怎样?送交官府?还是游街示众?”
柳碧寒黝黑的眸子更加晦暗,我明白他此刻的心情,被一个自己信任的人伤害远比被一个陌生人伤害要痛苦得多。我有些愧疚,即便我们在生意上是对手,可他毕竟曾将全部的信任给予了我,而我……也并非不是故意的在想办法欺骗他,隐瞒他。
我清楚这件事绝大的过错在于我,倘若我一开始便表明身份就不会引发这么大的麻烦。而现在事态已经变得无法收拾,我几乎不敢去想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我软软地靠在门框上,低着头。忽然脑后一沉,柳碧寒的大手轻轻盖在了上面,修长的手指插入我的发丝,让我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清秀的下巴、冰冷的薄唇以及不含一丝感情的双眸近在眼前,他凉凉地一笑,慢慢地低声道:“你只需待在我的身边,一步也不准离开。”
……仅此而已么?……这么简单?……他肯就这样放过我?
我似信非信地睁大眼看着柳碧寒,他直起身,冰凉的目光一点一点扫过我的脸,最终将我抹煞在眼尾。他转过身,道了声:“跟来伺候。”便径直步向书房。
之后的整整一个白天,柳碧寒就坐在他那张书案前看书,连午饭都没有吃。而我也一直立在他的身后动也未动,直至全身僵硬。
直到有下人来请示晚饭在何处用,柳碧寒这才放下书卷,道:“端至书房,顺便将吴明的饭一并取来。”
……他竟还关心我?这……有些不可思议了。
饭菜端上来,我们两个同桌共进,各吃各的,谁也没有吱声。饭后由下人进来将碗碟收了,他又重新坐回了书案旁。
忽听得门外报说铁叔求见,柳碧寒便请他进来。铁叔进门便道:“少主找属下来不知有何指示?”
原来是柳碧寒要他过来的。柳碧寒往太师椅上一靠,也不请铁叔坐,直接用冷而稳的语气说道:“铁叔,以下几项请记:一,去鹰局发信给中原各铺,要求明日起全中原所有柳家木铺将木价提升回原来的标准。二,带着我的亲笔函到账房处支取十万两纹银分发给中原各铺,要求各铺配专人以最快的速度联络当地所有梦穿商铺的工匠,将其收为我用,薪酬加倍,他们与梦穿签订劳务合同的违约金由我们来支付——务必一个不剩全部挖尽!三,要求我中原各铺派专人联络梦穿在当地的所有客商,告诉这些客商,凡销售我柳家寨货品的,进货价一律比梦穿低五成,如有与梦穿签订了长期合约的,违约金由我们代为支付!四,当即与所有从梦穿挖过来的工匠以及客商签订合同,务必注明:如违约需支付违约金。违约金的金额以梦穿的基础增加一倍。五,树桩椅明日起全国同步上市,召告百姓:每日前来购物的前十名者,皆可免费获赠树桩椅一把。六,将梦穿的会员卡制度及云木阁的以旧换新同时引为我用,凡持梦穿会员卡来我铺购物者,皆可免费获赠我柳家木铺的会员卡一张并可以旧物换走同类新物一件,但梦穿的会员卡即时没收。——以上,可都记清了?”
“是!少主!属下记清了!”铁叔激动得声音发颤。
“立刻去办。”柳碧寒冷冷的四个字结束了这场几乎令我窒息的布署。
铁叔告辞退出门去。而我已经站立不住,哆嗦着摸到房间正中的圆桌边上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