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令陈轲万万想不到的是,你在昏睡之前曾经服过治病之药,无巧不巧的,这药中有几味配料正是解那迷药的解药!所以虽然陈轲向你施了迷药,你却并未中招,只是因病得太重,年纪又小,昏睡过去后不容易被屋中的动静惊醒。
“陈轲沐浴之后又去做饭,这个时候庄伯父上门来为你看诊了。也不知是因为敲门声吵醒了你,还是你正好在那时睡醒,总之按照陈轲的供词所说,应该是你去给庄伯父开的门,而陈轲因为在正房后面的伙房里烹油炒菜,根本就没有听见敲门声,你呢,许也以为炒菜的人是千树,所以也没有在意,只管去给来人开了门。
“庄伯父不愧是秋水的父亲兼师父,医药功底相当深厚,被你请进屋中后竟嗅到了空气中尚残留的迷药的味道,心知情况有异,便问你家中情况,得知你还有位母亲,再一联想到那段日子接连发生的四起残害母女的案件,立时便明白了,于是让你赶紧到外面去求救,找邻居来帮忙抓凶手,并请人去报官。
“庄伯父古道热肠,虽然目不能视,却也不肯见死不救,便小心地在你家中摸索,希望能够找到被迷倒的千树所在的地方将她救下。这个时候陈轲从伙房出来,正将庄伯父撞见,认出是他平时买迷药配料的那家药铺的郎中,也知道他双目失明,本想不出声地想法子混过去,不料听得外面有官差拿人的声音逼近,于是便一不作二不休,先将千树……害死,而后装作赶在官差前面来捉凶手的样子假意与庄伯父扭打在一起,瞅准官差跨进院中的时机,将庄伯父杀害灭口,再把罪行嫁祸在庄伯父的头上。
“至于情儿你后来的下落,我在堂审时问了陈轲也问了当时在场的官差和千树的邻居,他们都只记得最后一次看见你就是当时你冲到千树身边扑在她身上哭喊的情形,而邻居们帮着将千树下葬时以及后来的堂审时,都不曾有人看见过你,你就这样……从此失去了踪迹。”
孤女勇敢
默默地听毕楚龙吟的叙述,唏嘘难过的同时,一个更大的疑问升上了心头:八年前的“我”,究竟后来去了何处?又是怎样万里迢迢地跑去清城的?那个时候“我”也才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还是个不通人事的小孩子,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活下来的?
我从楚龙吟怀里抬起头,望着他道:“龙吟,我想见见陈轲,可不可以?”
楚龙吟抚了抚我的后脑勺:“你想从他口中打听你当时的下落?”
我点头:“你方才说过,陈轲每次作案前都会把目标的家庭环境和作息习惯打探清楚,我想从他那儿或许可以得到一些关于我的线索。虽然这个时候再去追究以前的事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不过……他毕竟也是害死母亲的凶手,我怎么也要见他一见才甘心。”
“唔,那就明日罢,我陪你去衙门,同宁大人说一声就是。”楚龙吟疼惜地紧了紧搂着我的胳膊。
直到半夜的时候迅和逸王爷才从外面回来,两个人看上去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到底都是大男人,伤与痛都承受得面不改色。
次日一早我便随楚龙吟去了沙城衙门,得到了宁子佩的许可,一径进了牢房来到关押陈轲的那间死囚牢的铁栅门外。牢房里阴冷晦暗,角落处安安静静地坐着个穿囚衣的人,头发齐整,身形瘦削,看不清脸面。
“陈轲。”我立在铁栅门外沉声叫他,楚龙吟就在我的身后保护,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
牢内沉寂了片刻才听得一道微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女人?知府大人对我倒不薄,还送个女人进来给我解闷儿。”边说边站起身,伴着脚镣上铁链哗啦啦的响声慢慢向着我走过来,从小小的天窗处投下来的微弱的光线终于能够照见他的面孔,却是五官端正线条分明,一双不大却黑得怕人的眸子正盯在我的脸上,双方一照面之下不由齐齐一惊——
“娘——娘——你怎么了娘?!不要丢下婵儿一个人啊娘——”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突然从大脑深处迸了开来,瞬间侵入我的每一根神经,这急痛来得毫无前兆,令我猝不及防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就往后倒,楚龙吟手疾眼快一把将我抱住,低声在耳旁急促问道:“情儿,怎样了?我们先回去,过几天再来可好?”
“没事……”我强自按下心神,揉了揉太阳穴,这哭喊声就和当初在街上看到秀儿时脑中突然出现的那一声一模一样,这已绝不仅仅是幻觉了,尤其是刚才在看到陈轲相貌的第一眼时,那种打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寒意、惧意、恨意,实实在在地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