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曾可忆话别,我随着王爷离开了楚府,临走前王爷交待给楚老夫妇,要求他们一旦等到楚龙吟回家便立即到王府报信。
回到王府,我向王爷提出了要去清城的事,当然是我自己去,王爷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能总让他掺和在这汪浑水里。王爷却不肯放我一个人走,他分别给清城和洛城两地的知府去了信,要求二者在全城秘密搜寻楚龙吟的下落,然后才令人打点行装,要同我一起前往清城等着楚龙吟回去。
我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何德何能竟令堂堂一位王爷如此的帮护,我原以为他只是看在楚龙吟是他师弟的面上才对我施以援手,可现在我明显能感觉出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他在楚府时曾说认我做了义女,这也绝非他心血来潮顺口一说,那天回到王府之后他便立即写了折子呈上御览,根本没给我推脱的机会,第二天便得了皇上亲笔御批,赐我“毓秀郡主”之封,正正式式的成了他的义女。
由于只是民间义女,所以我还没有资格进宫面圣谢恩,这倒省了不少的麻烦。王爷在王府专门辟了一处院子给我住下,他说:从此本王的家就是你的家,本王就是你的亲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再欺你,辱你,负你,谁敢冒犯,本王必诛不饶!
义兄义父
楚龙吟若在洛城找不到我,一定还会回到清城来的,为了避免再次与他擦肩而过,我才决定前往清城,就在那里守着。
王爷无论如何也要与我同行,他说他反正是个闲散王爷,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干,不陪着我到处走走难道还要陪着宫里的老太监打嗝放屁逗闷子么?
……于是我们原班人马就又从京都折去了清城。一路上我无心赏景也无力“到处走走”,每天就只陪着王爷在马车厢里闲聊。自从突然与他成了父女关系,两个人相处时的感觉就有些变了,他明明年纪还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而我的心理年龄做他的妹妹还好,做女儿的话……还真是有些别扭,“父王”什么的也叫不出口,好在他根本不介意这些称谓,允许我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仍旧称呼他为王爷。
抵达清城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的中旬了,天寒物馁,满城萧索。王爷的别苑我已来过一次,如今却是以主子的身份住了进去,这世间的事还真是难以预料。才一安顿下来我就请求王爷派人去清城衙门里打问楚龙吟的消息,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就连楚凤箫都失去了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只有耐心等待,我每天足不出户地待在王爷给我安排的小楼里,练字帖,学刺绣,看书,以及……照看孩子。
我终究还是没能抵御得住母亲天性,看着那孩子一天天长开的小脸儿,那眉眼,那唇颊,如此生动,如此鲜活,是我十月怀胎孕育出来的,曾在我的身体里律动过的,与我血脉相连心灵契合过的,他对这世事一无所知,他一清二白的来到这个人间,他甚至还没有睁开眼睛看清楚这繁华尘世,他还有一辈子的时光去享受幸福——我怎能,怎能如此冷血地剥夺他的生命?!孩子……的确是无辜的,他没有义务去为他的禽兽父亲承担恶果。
我的转变有很大一部分归功于王爷,从我临生产之前时起他就在天天给我讲宫里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儿时的趣事,他的心意我完全明瞭,对这个孩子的隔阂在他的努力下被我深深埋入心底,我不确定我能否像其他母亲那样全心全意爱这个孩子,目前我只能保证自己绝不会再兴起杀掉他的念头。
王爷比我更喜欢这个孩子,每天都要将他抱在怀里逗弄上一番,他要我给孩子起个名字,我不肯,他就只好赐了孩子一个小名儿,叫作康康,他是在告诉我,做为一个母亲,孩子能够健康长大应是她最大的幸福。
眼看距我与楚龙吟分开的那一天将满一年的时光了,时间越久我就越觉得以前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显得那样的不真实,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些片断都是我臆想出来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楚龙吟这个人,根本就没存在过我与他的那段情。
这就是时间的可怕力量么?如果连爱都可以淡化,那么我本最不擅长的恨是否也会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刺痛?我会不会因为孩子的关系而在数年之后接受了楚凤箫?人真是可悲又可耻的生物,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又何以去控制命运?
说到一年,我忽然想起了和庄夫人的那个约定,当初因为楚凤箫要公开操办我和他的婚事,我怕庄夫人听到消息后逼庄秋水自裁,却因被楚凤箫禁锢着没法脱身,就让楚凤箫去把庄夫人安抚住,他向来口灿莲花,又善于拿捏人心,最终果然被他安抚住了,只是庄夫人无论如何不肯撤销一年之期,这已经是她的底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