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待楚凤箫出门去城里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子衿会去河边洗衣,毕竟等太阳完全出来之后实在太热,只好每天放在还算清凉的早上把能干的活全干了。老张也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劈午饭和晚饭要用的柴,而我便在两个婆子的陪同下满小院儿里闲逛。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出现在这么炎热的夏天,天凉的时候子衿都是等楚凤箫回到家后才出门洗衣的。
——只有在这段时间里,院子门是不上锁的,因为子衿还在外面。
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里能说话和能听话的人就只剩了我和老张两个,可惜看得出来老张是个愚忠又胆小的人,我没有办法托他帮我做什么事,因为他很可能一转头就把我的话尽数告诉给楚凤箫,毕竟楚凤箫才是付他工钱的人,而我非但是个女人,身上还分文没有。
老张虽然指望不上,但至少我的一些普通吩咐他还是会照做的。于是我坐在院子里的卷棚下,半仰在躺椅上边乘凉边扇扇子,扇了一阵,把扇子盖在嘴上,道:“老张,你把水缸旁边那根挑水扁担放到院门口去,上面那铁钩子尖尖的看着就糁人,一会儿我起来走动,万一它正好倒下来,再吓得惊了胎气。”
那扁担其实放得稳稳,我所说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但是既然我的要求并不违背楚凤箫给他下的命令,且他也知道楚凤箫有多在意我腹中的孩子,所以为防那千分之一的意外,老张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放下手中正在砍的柴禾,走过去把扁担拿到了院门口。
由于我用扇子挡着嘴,两个聋哑婆子完全不知道我在说话,所以老张的行为在她们看来只以为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与我没有任何相关,因此并未提高警惕。
我闭上眼睛重新摇起扇子,待了一阵,又向老张道:“子衿这会子不在,老张你去厨房给我把昨晚吃的那碗腌辣椒拿出来,突然就很想吃了呢。”
老张闻言连忙又放下手头的活,进厨房把腌辣椒端出来,我让他放在躺椅旁边的小矮木桌上,低着头边去拈里面的辣椒边道:“去把火生上罢,我一会儿想洗个澡。”老张应了,转身便进了厨房烧火去了。
我把扇子放过一旁,两只手去撕碗里的辣椒,这辣椒是我昨天专门点名要子衿做的,且要求越辣越好,楚凤箫还说“酸男辣女”,断定我怀的是个千金,喜得他翻了半宿的书要给他的女儿起个动听的名字。
吃辣不是我的目的,我小心翼翼把辣椒从中间撕开,顿时一股子又辣又呛的味道冲鼻而入,直激得我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仰起脸来冲着身边的两个婆子笑了一笑,两个婆子便也冲着我笑了笑。
撕弄了一阵,沾了满手的辣椒油,我支叉着两手缓缓站起身,抬眼看了看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冲着左边的婆子做了个端杯喝水的姿势,那婆子明白了,向另一个婆子施了个眼色,转身进屋去给我拿水,事实上以我六个月大的肚子完全抗衡不了她们中的任一个,这足以令她们放心地只留下一人,且我让她们中的一个去倒水的情况之前已经有过好多次,人做事都是有惯性的,做得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变得自然而然习以为常,根本不会产生过多的犹疑。
——为了这一天,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她们产生“习惯”。
待那婆子才一跨进上房门去,我便弯身把装辣椒的碗端起来,递到身边这婆子的手里,婆子双手接过,愣了一愣,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笑着向旁边一指,她下意识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我用沾满了辣椒油的手一把抹在了她的眼睛上。
老张在厨房生火,另一个婆子回卧房取水,没有人发现院子里这个婆子疼得睁不开眼。我快步走出院门,用扁担上的铁钩串过门上用来挂门锁的锁环,院内三人便被我困在了当中。
得遇故人
我迅速却稳当地穿过桃花林,一路直奔不远处的河边——河边还有个子衿,我不能把她落下,否则她洗衣回去很快就能发现我的逃脱。
子衿背着身蹲在那里洗衣,我从地上捡了根胳膊粗的树枝子,蹑手蹑脚走上前去,照着她的头部狠狠一击,子衿一下子歪倒在地上痛呼出声,我毫不手软地击出第二棍,第三棍,直到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蹲身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好在只是昏厥过去。我扔掉手中树枝,站起身掸了掸衣衫,不紧不慢地按着记忆中几个月前来时的路往洛城的方向走去。
楚凤箫要到下午四五点钟才能回来,没道理不巧的事让我遇到一回又一回,所以我笃定这一次他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半道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且天气实在太热,我又挺着个大肚子,就是想走快也是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