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来说说作案动机,”楚龙吟喝了口茶,看了我一眼,我冲他飞快地笑笑,低下头去,听他继续道,“我更倾向于家人作案这一情况,郭家两位少爷都不是什么孝子,只看郭盛发的为人便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个儿子一天到晚想的是如何独吞郭家偌大的家业,就郭大少爷来说,一旦郭盛发死了,他就可以尽快地继承庞大的遗产,二少爷虽也是嫡子,但所能继承的相当有限,然而又有这样一个情况——郭二少奶奶已经为郭盛发产下了一孙,而郭大少奶奶却接连生了两个女儿,长房无子可是对继承权有着莫大影响的状况,郭府中都在私传着郭盛发有意将遗产的一半分给郭二少爷的消息——当然,这完全是看在郭二少爷有儿子的份儿上,如此一来郭大少的利益便将面临巨大的损失。在郭盛发正式立遗嘱之前将之杀死,那么大部分遗产仍将归其所有,这便是郭大少若为凶手的最大动机。”
“而郭二少爷呢,虽然很有可能得到郭盛发的一半遗产,但据说此人嗜赌成瘾,仗着自家财大气粗,从不在赌坊里同人家赌小的,往往一注就是千两金,结果前一阵子撞上了硬茬儿,对方是朝廷一位二品要员家的公子,两人赌了三天三夜,郭二少爷输了上万,偏人家底厚权重,他赖也赖不得,只好回去同自个儿老子借钱还债,郭盛发自是一顿好怒,把郭二少打得三天下不了床,到头来仍是一分不借他。眼看期限即到,郭二少爷急了眼同他老爹硬要不得而一怒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何况他膝下有子,若因遗产问题闹到宗族里去,最终也能捞到不少的好处,足可偿还他欠下的赌债,因此这一点也很可能促使他急于杀人夺取遗产。”
“郭盛发的大女婿张烁华,之所以能被安排到衙门看管库银出纳,当然是经由郭盛发的推荐才得以揽着这项最易动手脚动心思的差事。今早问讯时据几位知悉内情的下人透露,这张烁华本家原是开茶楼的,地处漫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儿,风水相当好,生意更是做得红火,然而前两年因有人在他家茶楼里闹事,被他弟弟少年意气当场打死了,家里人恐官府拿他弟弟去偿命,便四下里托人找关系想门路,正巧这个时候儿郭盛发出现了,答应帮他张家去同娄克宁说好话,条件是让张家让出那块繁华地皮来,张家无奈只好答应,而郭盛发也当真将张烁华的弟弟保了下来,从此后张家酒楼换成了郭家赌坊,凭借着地段儿的优势,生意一样做得很好。张家却因保金数额巨大欠了一屁股的债,所以张烁华迫于无奈才选择做了郭家的上门儿女婿,靠借郭盛发的钱将家里的债还上了。然而前不久张烁华才从别的途径得知,当初到他张家酒楼里闹事之人居然是郭盛发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占那块风水宝地开郭家赌坊!为了此事张烁华曾与郭盛发大吵一架,因而怀恨于心起意杀人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二女婿李多金,咳咳,”说至此处楚龙吟忽然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凤箫你也见到了,长得很是……俊俏,听说是郭盛发从戏园子里赎回来的伶人,那个……咳,有钱人那点子癖好自不必多说,咳,后来郭盛发觉得这么养着个伶人在家里有点损名声,索性将他配给了自己的二女儿为夫,做了倒插门儿的女婿——当然是为了方便‘行事’,还替他在衙门里找了个活儿干。要说郭盛发对李多金还是不错的,可李多金从言谈上来看并不是喜欢‘那一口’的人,而且看得出来他相当反感,只是迫于郭盛发的权势才一直隐忍不发。前几日李多金才刚十二岁的弟弟跟着他母亲前来探望,被郭盛发看见,便对着他弟弟上下其手,李多金因此而狠狠给了郭盛发一拳——此事被不少下人看见,因而今日问讯才能得知一二,想来以郭盛发的为人必定事后会逼迫李多金将其弟献出,李多金起了杀念也并不奇怪。”
“至于三女婿刘桂,这个凤箫你该比我了解更多才是。”楚龙吟叨叨了这么一大番话,无非是说给旁边的我听的,趁着端起茶杯喝茶的功夫偷偷地冲着我眨了眨眼。
楚凤箫点头道:“刘桂是个书生,满腹经纶,慷慨意气,最恨那些不平事、违法人。就我与他两次接触说话来看,他的确是对郭盛发这一家人的种种行径极为不满,而且也透露了一些关于衙门库银及赈灾银两去向不明的事。你可知他这样的人为何会入赘女家?原来郭盛发的三女儿是个天生的痴呆儿,就是郭家再有钱也无人愿与他这三女儿结缘,偏巧去年刘桂上京赶考途经漫城,被歹人抢去了盘缠还打了个半死,郭盛发正好路过将他救下,接回了郭府好生调养,然而还是误了赴考时间,郭盛发以救命恩人自居,强逼刘桂娶了他那三女儿,并留他在郭府读书备考,严令他今年务必考个一官半职回来,这还不算,郭盛发居然还强逼刘桂今年内务必让他三女儿怀上郭家子嗣,否则就一辈子不许他跨出郭府半步。刘桂对郭盛发恨之入骨,又碍于对方于己有救命之恩——书生都迂腐,只这一个恩字便将他压住了,只是郭盛发实在逼得他太紧,虽说他是饱读诗书之士,也未免会因此而做下杀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