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干写字儿先生这行当,我还是有点信心的。我在那个时空的爷爷是书法协会的会长,从□着打着让我这个外在上看上去还算稳当的孙女儿学习书法,以全市全省全国乃至国际为前缀的各种书法比赛的大奖拿过无数,即便穿到古代来,在这帮古人面前我也是能硬气几分的。何况古人也是普通人,大家都是从小练字的,没道理古人写的书法就一定比今人强。
幸好我还有这么个一技之长,否则除了卖身为奴外就只能回去继续当乞丐了。
写字儿先生的营生虽然不太好干,但也不是一文钱都赚不到。昨天我就靠给人写家书赚了二十个大钱儿,勉强能吃饱肚子。不过今天的运气看样子不太好,眼看就要到中午了,我这儿还没开张。
不急,看书。
正看到“张生捧了那对三寸金莲凑上嘴去”这一段,就听见鸡蛋大婶老母鸡似的“咕咕咕”地笑道:“哟——小先生,这都中午了,您这儿还没开张哪?!只怕是要饿肚子了罢?”
馒头大嫂接着笑道:“不如到俺家去吃午饭罢!俺家那口子今儿个不在家,咯咯咯咯!”
鸡蛋大婶更是笑得双翅儿乱扑:“大妹子,你可莫要吓着咱们小先生了!你们家那口子不在家能在哪儿?不会是花街里找小凤仙儿去了罢?!咕咕咕咕!”
“去你的!你看他倒是敢!我不打断他那传宗接代的玩意儿才怪!”
……
天龙朝民风开放不啻正史大唐,这一点我早已观察得清楚了,敢开这种不雅玩笑的也不过是市井粗俗民妇,真正未出嫁的姑娘们是不敢这么说的。
当下也只做未听见这两位的调笑,她们这个年纪的妇人已经是大无畏了,连七尺莽汉都能被她们臊个脸红脖子粗的,我可没那个勇气直面这险恶人生。
于是继续看我的书:“……肌肤吹弹可破,白皙雪滑,触手如玉。那肚兜儿斜挂,露了半抹酥胸,只教张生心内作痒百爪齐挠,便伸了手去一把扯下那肚兜儿,但见”
“这位小哥儿,”一个声音响在身前,“请问清城衙门怎么走?”
抬起脸来,向北一指:“沿着这条街往北走,在第三个路口向西拐,再在第二个路口转向南,直走,路东就是。”出于那一世刑警老妈的熏陶,我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最先打听清楚的就是派出所在什么位置,即使穿了也是一样。
那人笑起来,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很是耀目:“多谢。……唔!好字!”他眯起眼打量我身后的那块条幅,“笔法清逸,潇洒泰然,嗯嗯,观字知人,小哥儿不是凡品。”
“多谢。”我微微颔首,心道哥们儿你快走吧,我的书正看到关键之处呢。
“不妨……便请小哥儿顺便帮我在这扇子上滕首诗罢。”这人说着坐到了我给顾客准备的那只高凳上,从行囊里掏出把纸扇来,展开了递给我。
这扇子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街边摊儿上的便宜货,扇纸两面洁白如雪,只字也无。
“不知公子这扇子上想滕哪首诗?”我抬起眼皮儿看他。
“小哥儿做主就是。”这人倒是不挑,只管笑吟吟地望着我。
于是打开墨盒,研墨蘸笔,认真在那扇子上书写起来。天龙朝是个架空的朝代,我在这儿的书屋里看到过正史上各朝各代的书藉,想来这个时空是完全不同于我曾在的那个时空的,它收容了那个时空某一时段的文化,却没有镶嵌于那一时段中去。
既这么着,我也不怕因大肆引用古人的东西而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一首自个儿最喜欢的《将进酒》不多时跃然纸上,小心吹干墨渍,递给这人过目。
这人正捧着我的那本书看得浑然忘我,以至于我叫了他两三声才醒过来,舔舔嘴唇,脸上带着抹只有男人之间才懂得的坏笑,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哥儿,打个商量,这书先借我看几天可好?”
“我还没看完。”我伸手去要书。
这人冲我挤了挤眼睛:“我这里也有几本类似的好书,愿借给小哥儿细看……小哥儿这一本,我看完后立即还来,可好?”
“你那里有几本?”我挑眉。
“四本。如何?”他打开行囊,从里面掏出四本明显翻烂了的书来。
我接在手里随手翻了翻内容,感觉还算不错,把头一点:“只要不下雨,我大概每天都在这里,你记得还我。”
“一定,一定,”这人笑得眉眼弯弯,把我的那本书揣到行囊里,而后接过扇子仔细看了一阵,抬起眼来在我的脸上用力盯了几眼,笑道:“小哥儿也喜欢这首《将进酒》?”
随便点了个头,再次伸出手去:“五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