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龙吟坏笑了一阵,低下头来,将嘴凑到我的耳边,轻声接道:“云淡风清,春心里,桂树旁,大老爷情有独钟……”
一霎间,脑里心里轰然一片空白,肉身这脸难以自控地烧起来,不由连连退了几步,背过身不去看他。
——这个男人——这个惯爱调情的男人——这个让人爱不得恨不得沾惹不得的男人——他怎么能——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触动我的心防?!明知有些事不可能也不能够发生,却还要可恶地想把我拉下水?!他——太可恨了!
楚龙吟在身后放声大笑,大掌轻轻拍在我的后脑勺上,而后摇头晃脑地往桥下走,我在他身后跟着,一路无言。
回到楚府时,见楚凤箫与子衿早便回来了,正在后花园的花池子旁等着我和楚龙吟。管家雄伯一早便令人在园子里设下矮桌竹凳,摆好瓜果酒茶,以供楚家这两位少爷放灯回来赏月之用。
楚凤箫正负了手抬头望着月亮出神,见我们两个回来了,便笑道:“你们两个难不成还把整个清城逛了一遍么?!左找右找都不见个影儿,玩儿得疯了罢?!”
楚龙吟大摇大摆地走至矮桌旁坐下,拎过酒壶来便往杯子里倒:“今儿你哥我高兴,多逛逛碍着谁来?”说着一气儿将酒灌下肚,滋润地“哈”了一声儿,招手唤楚凤箫过来坐。楚凤箫才要落座,瞅了我一眼,道:“小钟儿和子衿也坐罢,大节下的就不必立着伺候了。”
虽然他这么说,我和子衿却不能当真同他两个共坐一桌,便一人拎了一把小马扎预备坐到他二人身后,楚龙吟却一挥大手,指着他和楚凤箫对面道:“躲到后面去做什么,就坐老爷我眼儿前去!”于是只好又挪地方,坐到他两个对面,却离桌子远了些。
一时楚家兄弟两个闲话了几句,干了几盅桂花酿,楚龙吟便从盘子里拈起个小巧精致的月饼,看了看,笑道:“馥桂居的月饼,好!听说他们家的月饼心儿里都夹着糯米纸做的卜辞,一向算得极准,也不知可不可信。”
楚凤箫笑道:“掰开看看就知道了,准不准的在你来说已是无所谓了,人都说恶人命硬,再凶的卜辞到你这里也没任何作用。”
“臭小子。”楚龙吟伸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掰开手里的月饼,果见里面露出一张糯米做的薄纸片来,上面大约是用颜色鲜艳的水果汁或蔬菜汁写着一些类似占卜词的句子。楚龙吟就着月光细看了半晌,一言未发。楚凤箫便凑过脑袋去也往那纸上看,并且念道:“‘左手金,右手玉,何以取舍?亲不离,情不弃,不舍不得。’啧,明白了,这是让楚老大你放弃荣华富贵,抛下凡尘俗世出家去呢,阿弥陀佛!”
“阿你个大头佛!”楚龙吟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把那糯米纸泡在酒盅子里,待它渐渐化了便扬脖儿一气喝下腹去。
楚凤箫也从盘子里拿了一枚月饼,正要掰开时忽地想到了什么,转脸笑向我和子衿道:“你们俩也一人来拿一枚,看看里面都写的什么。”
我和子衿依言过去,一人拿了一个月饼,先等楚凤箫掰开,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楚龙吟劈手抢过,月光下瞅了两眼,飞快地丢到楚凤箫的酒杯里,气得楚凤箫直跳脚,待从盅子里将那纸捞出来时上面的字迹早被泡得没了,一时扑上去箍住楚龙吟的脖子,火大地道:“上面写了什么?!你给我从实招来!”
楚龙吟一边咳着一边笑道:“嗳嗳,凤儿爷息怒,小的如实念来就是……写的是‘天高海阔,借以修心;风平浪静,皆可养性;无执无念,是为太平。’——咳咳!还用小的给爷解释解释么?”
“我才不信写的是这个!”楚凤箫恼道,狠狠将楚龙吟揉搓了一通方才无奈罢手,“得了,第二枚就不准了,想来也是天意。”
楚龙吟边理着纷乱发丝边坏笑,顺手将楚凤箫那杯酒泼在地上,又重新替他斟了一盅。
子衿那厢也掰开了自个儿的月饼,我凑头过去瞅了瞅,楚凤箫便问上面写的什么,子衿低声念道:“‘求不得兮怨憎会,一步错兮头难回。’……”
这卜辞听来不大好,子衿倒没怎么上心,将糯米纸揉成团塞进了袖筒里。
眼见三对目光齐齐落向了我手上的月饼,我也没犹豫,小心掰开来取出糯米纸,才要细看,便见楚龙吟大兔子似地跳过来,因有楚凤箫的前车之鉴,我飞快地从马扎上起身闪开将他避过,惹来他一声笑骂,也不理他,只管凑到亮处看那纸上内容,见写的是:
难得糊涂,
难得清闲,
难得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