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官家的人都撤光,将墓门一封,不许村民乱入,村里头这才恢复了平日的安静,不成想昨日一早来了一伙小年轻,个个儿富贵体面,拿了官府的文书打开墓门,跑进去对着墓壁神神叨叨地比划,到了晚上还借了村长的房子留宿,结果今儿天一亮,其中一个就死在了那墓里。
大家都说这伙年轻人必是遭了报应——没事儿跑人墓里瞎折腾,墓主在天之灵岂能乐意?神鬼不可欺,前脚那些当官儿的把人家的陪葬全拿跑了,这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呢,你们后脚就来揽仇恨,不报复你们报复谁啊!
古人最信鬼神,死者为大,不可欺辱不可践踏,事儿一出,村民们都怕了,家家闭门不出,甚而有那胆小的还请了神婆来在自家院子外头烧了几回纸摇了半晌铃儿。
要命的是那几个小年轻死了同伴竟还不走,只派了个下人回城报信,剩下的人就都还留在现场,远远地听着像是起了争执,好几个嚷着要走,只有那个年纪最小长得最俊说话最慢的,一口咬定要等官府来人,否则“人人都是杀人凶嫌”。
后来穿着大红袍子的官儿老爷果真来了,拉开阵势里里外外一番查,还没查出个结果呢,又来了两大一小三个人,其中那个穿紫袍的长得可真俊,连未央村一向孤芳自赏的村花牛红杏都主动上前给人带路,后头还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个自认能和牛红杏拼一拼颜值的村姑娘。
“大人,燕大人来了。”乔乐梓的手下眼尖,远远瞅见,连忙钻进墓里去报信。
乔乐梓哼了一声也没动弹,反正那货既然来了肯定是会进来看个究竟的,不必他出去相迎,跟那货也无需那么客气。
燕九少爷及金石社的一众成员做为涉案当事人,此刻也都在墓里的事发处静候,等着乔乐梓的随时问询,听见甬道上响起脚步声,燕九少爷就抬起眼皮往那边看,见先进来的是他大伯,紧跟在后头的却是他姐。
“没事吧?”他姐问他,脚上还穿着只在家里才穿的软底绣鞋,身上是家常衣衫,头发都没绾,可见是得了信儿就蹿出了门,不管不顾的。
“没事。”
“武三哥也在啊,没事吧?”燕七瞅见武玥她三哥武环,这位也是个古物控,成日好研究个金石学,在仙侣山上玩游戏时,武珽之所以认识那个甲骨文的“燕”字,就是从武环这儿看来的。
这位是武家孙子辈儿里为数不多的不喜武艺的家伙。
“嗯,你来了,我没事。”武环说话像是平平板板的刻字石碑,少有抑扬顿挫。
这厢招呼着,那厢燕子恪已经站到了死者身边儿去,低着头在尸体脸上瞅了几眼:“怎么死的?”
乔乐梓刚才已经听过了仵作的验尸报告,神情诡异地看向他,答:“活活吓死的。”
燕子恪修眉一挑:“没有外伤?”
“没有。”
“毒?”
“没有。”
“吓死的?”
“没有。——呃!对,吓死的!”乔乐梓险让蛇精病绕进去。
“哦,你继续查吧。”蛇精病负着手,闲庭信步般地溜达到旁边去了。
该查的乔乐梓也已查了个差不多,略感为难地看了眼燕子恪后又看向燕九少爷:“死者吕策确为受惊吓过度致死,不知燕九公子认定其为受人所害的理由从何而来呢?”
“况且吕策胆子一向极小,又天生患有心疾,这墓里的墓主还留在这儿,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能将他吓破胆,因此而引发心疾过世亦是极有可能的!”不待燕九少爷答话,旁边一位金石社的成员便十分不满地瞪着他插言,出了这档子突发之事,任谁被拦着留在这里像个犯人一样等待官府质询都不会高兴。
燕九少爷不紧不慢地瞟他一眼,语速仍是慢吞吞:“既然胆子极小,又为何敢半夜独自进入古墓?反常即是疑点,其中定有蹊跷。”
“哼,这算什么疑点,他独自进墓还不就是为了抢在大家前头把那段‘古夜铭文’誊抄了去么!若不是我们说好了今早再一起去抄那铭文,怕是昨晚上不止他一个人想进墓!”这位成员冷声道。
“且慢,‘古夜铭文’是什么?”乔乐梓忙问。
“古夜是近千年前位于西域的上百小国中的一个,”武环平板板地开口,“传说其统治者手握长生不死之术,从建国至灭亡历经三百余年,在位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一位国王。然而千年前一场天灾忽至,古夜国一夜间倾国覆灭,那长生不死的秘术便也跟着那位国王一同消失于世间——这些不过是流传于野史上的传说,至于史上是否真有古夜这个国家,至今尚无定论,然而在这座墓的墓壁上,却竟然有这样的一段铭文,是用古夜国的文字写下来的,因而我们称它为‘古夜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