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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锦绣华年(1216)

“厉害的意思。后来这幅画完成了吗?”燕七问。

“并没有。”说至此处,燕子恪言语间的浅淡笑意敛去,声音愈发地轻,“然而,我却跟着流徵将京中大部分建筑宅院的结构布局记在了脑里。”

燕七终于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

他知道那座孤岛,他可以收取写有怨念的河灯。

他有以字识人的能力,能根据河灯上的字体和被诅咒人的名字推出写灯人的大致范围。

他是官,平日出入各种聚宴,只要留心观察人际关系和圈子构成,轻而易举便能找出写灯人。

他会模仿别人的笔迹,分毫不差,以假乱真。

他会驯鹦鹉,教它们说话,教它们行为,教它们如何为人传言传信。

现在关键的一环有了答案——他是怎么知道写灯人住在哪一处院子,从而让鹦鹉联系到了写灯人。

“流徵画全京纵览图时,是测过比例尺的。”燕子恪进一步寻找揭破自己的证据。

知道比例尺,经过换算便可得出更加精准的位置。

“并非每一次都能成功,”燕子恪似在推理中,“由那一次我带人从野岛打捞上来的所有河灯,结合乔乐梓所有接到的案子来看,有一部分人并没有实施犯罪,前些日子我曾旁敲侧击问过这些人,其中有些人从不曾收到任何相关的书信或传言,但亦有些人,尽管收到过,却并没有付诸于行动。”

“可见重点还是在于写灯人本身所怀的善恶之念不是么?”燕七道。

燕子恪顿了顿,发出一阵轻哑的低笑,声音沙沙地传过来,像是被烧酥了的炭火:“安安护起短来,别样可爱。”

……现在不是夸人的时候吧……

“所以你觉得是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情形下做出了这些事?”燕七问他。

“我唯一毫无记忆的时候,便是喝醉之后。”燕子恪声音更哑了几分。

他时常会喝醉,除去应酬,更多的是自己将自己灌醉。喝醉是因为怀念,是因为痛楚,是为了祭奠,可如此讽刺的是,因此而大醉之后,他竟然成为了一个“杀人智慧”的提供者。

而比这更加讽刺的是,来破获这些案子、穷追幕后的人,也是他。

是他在玩弄别人吗?不。

他是在玩弄他自己。

醉了的他在玩弄清醒着的他,让他成为幕后,让他受道德和自己良心的谴责,让他所有的怀念都变成噩梦,让他所有的痛苦都放大百倍,让他祀以身心和全部后半生的祭奠都成为了召唤恶魔的仪式。

——最狠的报复莫过于此了吧。

“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燕七轻声地问他。

“我无从解释。”燕子恪的声音比她还轻,“我翻阅了所有的医书、偏方、疑难杂症考,皆未查到相关记载,便是梦游,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精细缜密。”

“我有一个解释,你要不要听?”燕七坐起身,像是一条毛毛虫般裹在狍皮筒里,向着燕子恪的方向蠕动过去。

“听。”燕子恪早便坐起了身,裹在狍皮筒里坐靠着洞壁。

燕七蠕动过去,坐到他的旁边,两条毛毛虫并排烤着火。

“你的这种情况,非常像是那一世所定义的‘双重人格’现象。”燕七语声平静地跟他讲,“就是说,你的身体里,有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通俗一点说就像是一具肉体里有两个灵魂,这两个灵魂各行其是,彼此间不受对方的影响,但是这其中有一个灵魂是主要的,它是你最初最原始的灵魂,它主导这具肉体的时间占多数,而另一个灵魂是次要的,它只在某种特定的情绪下或是触发什么特定的节点才会出现,并且占据这具肉体,支配肉体的行为。”

“就好比我的身体里既存在着我,也存在着你?”燕子恪歪着头看她,眸底映着光,无论何时,他总是对新鲜的知识和事物充满着求知欲和思考的热情。

“是的,”燕七点头,“重要的一点是,双重人格中的每种人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可以与你的主人格完全对立,但多数的情况下两种人格彼此间不会知道对方的存在,就像在此之前你对另外一个人格毫无所觉一般。然而还有一种情况……”

“他知道我的存在,而我不知道他的存在。”燕子恪的思维一如既往地敏捷。

“显然我觉得你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燕七道。

“这样的情况,是如何会产生的?”燕子恪问到了关键。

可关键却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会产生?

因为遭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和精神刺激。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流徵的死会对他造成如此难以承受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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