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与涂弥的差距是在力量上?”燕九少爷看着她。
“是啊,但这是生理构造注定的差距,接受起来并不困难。”燕七道,“真正让人觉得无望的差距,是他的天赋。我的师父总是这么说,说他就是为箭而生的人,你练一百箭才找到的感觉,他一箭就有,这感觉与生俱来,并且从不消失。”
“这样的人,世上能有多少?”燕九少爷慢声地问。
“那你想啊,这世上能有多少像你这样过目不忘的人?”燕七耸耸肩,“你们这些天赋奇才什么的,真是让人嫉妒啊……”
“你这副嫉妒的丑样子成功地愉悦了我。”燕九少爷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丢了块手帕在他姐脑门上。
燕七一边拿帕子擦汗一边同燕九少爷往坐夏居走:“这几天你都忙活什么呢?今儿看了一半节目就跑了。”
燕九少爷瞟了眼立在不远处的“贴身保镖”龙渊,慢吞吞地和燕七道:“我在查当年步家的住址。”
“……我哩个天。”燕七偏头看着比她高了快一头的弟弟,这位在塞北经历了变声期,变声过后个头就又开始往上窜,以至于燕某人现在想要近距离看着他的脸说话必须得仰起下巴,“查出来了吗?”
“步家的一切讯息,都被抹了个一干二净,连流徵当年在书院中学习过的痕迹都被消除了,”燕九少爷垂下眸子,复又抬起,也偏了头看着旁边这人白花花的脸,勾起半边唇角,“不过还好,大伯和他的两个好友当年在锦绣也算得是风云人物,这么多年的读书生涯,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印迹,总有一些漏网之鱼被忽略并保留了下来,比如……冷门偏目的研考文卷。”
“是什么?”燕七问。
“还记不记得古夜铭文?”燕九少爷道。
“听着耳熟。”燕七开始检索大脑记忆单元。
一只手从后头伸上来盖住她的脑壳,然后这么箍着左右晃了晃,手主人问她:“听见水声了么?”
“……”说她脑子里装的全是水呢,必须不能承认,“没有,绝对没有水声。”
“果然空空如也。”燕九少爷道。
“……”他总能赢。
“未央村古墓那件案子,”燕九少爷手指在他姐脑壳上轻轻敲了一下,而后收回来,继续慢吞吞说话,“墓壁上刻着古夜铭文,因此而惹出了金石社员间的命案。”
“啊,我想起来了,怎么一嘎嘣又扯那儿去了?”燕七问。
燕九少爷道:“记得武三哥曾问过大伯,为何读得懂古夜铭文,大伯当时是如何答的?”
燕七道:“大伯说他有个朋友喜欢钻研古夜文化。”
“这你倒记得清楚。”燕九少爷似笑非笑瞟她一眼。
“你看(kān)。”燕七摊手。
“因朋友喜欢而自己也去深研,这个朋友不是一般朋友,”燕九少爷便道,“除了流徵便是玄昊。我去查阅了书院的学生论文收藏馆,那其中收藏的皆是历代学生们所写的有突破、有创新、有实用和参考价值的优秀论文,耗时数日时间,终于找到了一篇关于古夜铭文的笔记论述,其字迹,与你从藏书馆中无意间带出来的那篇字完全一样,我又再次进去了三友洞,将之与洞壁上的字迹做了对比,得出的结论是,这三处的字迹,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个人,显然就是流徵。”
“证实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处呢?”燕七问。
“证实喜好古夜铭文的人是流徵,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根据此前提去查找步家的住址。”燕九少爷立住脚,因为再往前走就到了坐夏居,进了门,有些话可就不方便说了。
“去瞧月亭吧,大伯被皇上卷进宫去了,这会子不在。”燕七道。
姐弟俩移步后花园,燕九少爷便继续接了前话道:“世存关于古夜文的资料并不多,大部分收藏于宫中的文献资料馆,剩下的小部分,一些散落于民间,还有一些则收藏在京中最大的一家民办藏书馆——‘载道阁’中。载道阁中的书可以外借,借阅人必须留下姓名住址与押金,姓名住址登记在簿,以便查找和追责。”
“厉害了我的九,”燕七夸弟弟,“古夜文的资料本就少,如果流徵想要深入研究,那么肯定会借阅所有能够借阅到的资料,载道阁里的相关资料他不可能忽略,如此借阅簿上也一定会留有他的住址,但是问题来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登记簿还会保留这么久吗?”
“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然而只要有一线可能,我都不想放过,”燕九少爷目光落在前方的黑暗里,“于是我去了载道阁,原也没有抱着什么希望,不成想这一回是老天助我——载道阁中因藏书众多,被分门别类地划分出了若干部,每一部都有一个登记簿,也是为了便于记录和查阅,这些簿子用完一本换一本,每三年销毁一整年的簿子,即今年销毁的是前年一整年的簿子,留有两年的登记簿是防着可能出现的需要翻旧账的问题。而古夜文的文献资料,被收录于一个十分冷门的部属,十几年来借阅这一部资料的人,竟都不曾写满一本登记簿,那这本登记簿,就一直没有被销毁,到现在还在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