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魃希长笑,“如若不是圣子之事,只怕你还不肯走出寺庙一步。”
“不。”书洛的眼神悄然越过渥魃希的身体,落在某个始终不曾开口的人身上,“我今天是特意为了你而来的。”
眉头微蹙,“还有事?”
“你曾经无数次问我的事。”
两个人彼此之间打着哑谜,叶灵绯听不懂,也懒得去懂,她只恨不能把自己的气息掩藏到最低,谁也感觉不到才好。
但是她很清楚,从那个人进入屋子里开始,似有若无的气息就一直锁在她的身上,她任何一个小小的动作都逃避不了那个人清雅的气息。
渥魃希的眼睛忽然亮了,一闪而过的惊喜瞒不了人,“真的?”
“真的,时机应该就在两年后。”书洛双瞳轻阖,眉头微蹙,“但是我现在看到的,却是近在眼前的灾难,灭族的灾难。”
“怎么会?”渥魃希手指捏紧了空酒杯,“你既告诉我两年后的希望,又怎会有近在眼前的灭族灾难?”
“那就看……”书洛忽然停住,雅致微笑,“我能和你最宝贝的侍卫谈谈吗?”
鬼鬼祟祟好不容易摸到了帐门边的叶灵绯顿时感受到了四道目光亲切的注目,手指挑着帐帘,腿还在空中没来得及落下,只能讷讷的缩了回来。
就差两步,就差两步她就能逃离这个大帐,逃离那个人莫名其妙的关注。
呵呵傻笑,她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大人,小的这不是等您出来吗?”
出尘的人影缓步而行,柔顺的长发在行走间轻飘浅荡,叶灵绯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两步的位置,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脚跟,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又踩着了他的头发。
书洛一直走着,始终不曾开口说话,而她也就默默的跟着,不知道前面的人影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对于这个看上去云淡风轻的飘渺男子,她心中的敬畏远胜于对渥魃希。渥魃希冷静、算计、也透彻,但是她能感觉到渥魃希对她是没有威胁的,无论什么决定都由着她,不会探问她的过去,不会追究她的来历。可是书洛却不同,他似乎对她所有的一切都太了解,让她无所遁形。
更重要的是,她怕从他口中听到属于自己命运的走向,怕那种人生的未来不可改变的宿命定论被他说出来,她宁可做一只缩头乌龟没脸没皮的赖活着,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将来早已被安排无法逆转。
“你怕我?”
冷不防,清冷的嗓音在月色下飘散,震散了她心头的凌乱。猛然抬首间,那人影就在眼前停住。
“你又踩着我的头发了。”笑容如月光清澈,那双空灵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间的珠串上,又悄然收回。
默默的抽回自己的脚丫,叶灵绯无奈,“大人垂青,小人惶恐。”
“你防备我什么?”那双目间流转的温柔,却清晰的剖开她的内心,将所有隐秘一一挖掘而出。
叶灵绯扬起脸,直直的看着那张俊美的容颜,“你答应我过,不把我的来历告诉他。”
笑容更盛,象月光下无声绽放的昙花,“我没有告诉他。”
“如此兴师动众的特意叫我出来,以他的敏锐真的会一无所知吗?”叶灵绯摇摇头,“你是故意的。”
长长的睫毛在风中扇动,月光的凝练清晰的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不曾放过,“我别无选择,因为我有事相求。”
“求我?”叶灵绯张大了嘴巴,“我一不会放牛赶羊,二不会生火做饭,三不能扎寨安营,你能求我什么,总不求我也去当小喇嘛吧。”
“求你将土尔扈特部带出绝境。”沉吟良久,他慢慢的吐出几个字。
叶灵绯被震的脚下退了两步,半晌说不出话,只是愕然的望着那张脸,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书洛的脸上,有平静,有超然,有愁思,就是没有玩笑。
傻笑挂上脸,她连连摆手,“大人,您玩笑开完了么,开完了我回去了,不然没人伺候大汗了。”
想也不想,她掉转头,拔腿就欲跑。
“渥魃希问过我很多次土尔扈特部的将来,可是我看到的结果是灭亡,十余年来不曾改变。他是不世奇才,我不想告诉他这个结局,所以我一直让他等待,等待土尔扈特部复兴的那一天。”书洛凝重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我一天天的在等待,等待灭亡的临近。”
那脚步,提起又放下。
预知命运,果然是件悲惨的事情,他看到族群的灭亡,却只能在无奈中等待,这种绝望与痛苦,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这些年,我不曾踏出寺门一步,不曾寻找过活佛圣子的下落,一直想在佛法平静中逃避,因为我知道,土尔扈特部都没有了,其他的不过都是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