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慢慢撩起,车中的人,也终于现出了他的真容。
月白的长袍下,曲架起的腿弯,手肘轻搁,悬垂的发丝遮掩的半张俊容之后目光透出,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风摆动了他的袖袍,将他身上高贵之气拂出了车内,流转在人群间。
不需要威严的气势,不需要威武的姿态,他就是天生的王者,临空之月出尘飘然,令人不由自主的膜拜当场。
他,只用了一双眼,就征服了在场的人。
鹰部的汉子,眼中跳跃着喜悦的情绪,率先高喊着,深深的俯下了身体,“恭迎汗王回归土尔扈特部。”
这一声,引发了所有人的激动,呐喊犹如潮涌喷薄而出,“恭迎汗王回归土尔扈特部,恭迎汗王回归土尔扈特部……”
在这样的声浪下,唯有一人依然平静,站在车下,平静的望着车中的人,目光冷凝。
“请汗王下车。”这一次,策伯尔连抱拳行礼都免了,强硬的口吻更是让叶灵绯的眉头跳了下。
是感到了威胁么?
不过她好像看到,对面除了马匹以外没有任何代步的工具,他该不是想看渥魃希的笑话吧?
相处这么久,她似乎没见过他骑马,还有那薄身板,几里路下来说不定就散架了。
“噗……”
渥魃希的手背在身后,不轻不重的捏了下那个幸灾乐祸人的手。
她反手勾着他的掌心,手指搔了搔他。
透明的指尖缓缓伸出,扶上了车门边,身体探了探,慢慢伸出车外。
策伯尔的眼神跟随渥魃希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咳咳……”那扶在门边的手忽然缩了回去,捂回唇边,剧烈的咳嗽中,人影寸寸滑落身体,指缝中,艳红一滴滴的沁出,点落在月白长袍上,触目惊心。
“汗王!”叶灵绯适时的揽住他孱弱的身躯,手臂一挥,车帘重新落下,“汗王病发,快……。”
马鞭挥舞,炸响在空中,马蹄腾空,车轮飞转。就这么生生的从策伯尔身边掠过,扬起半空的灰尘,将一干人等丢在身后。
一望无际的原野,顶顶帐篷像是绽放在绿色幕布上的云朵,羊儿欢跑,狗儿跳跃,远方的天空与绿色的草原接成一线,分不清天在哪,地在哪。
这才是她向往的景色,向往的风情。
比之冬宫的奢华,这里散发的就是一股野性的气息,纯净而未经雕琢过的野性。
但是让她更想不到的,就是此刻眼前看到的景象。
雕梁画栋的石柱,金色穹顶红墙碧瓦,图腾闪耀在金色的阳光下,草原的气息中融合着精致华美,雄伟豪迈一并具存。
即使踩着脚下青石板,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你的家?”
“你忘了,我是汗王,是王自然就有他的宫殿。”车上的人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宫殿,目光远眺,穿过华丽的殿堂,投落在远空虚无间。
没有惊喜,没有亲切,有的只是忽然间的惆怅,伤感,很快就随风消散,唯有他身边的她,敏锐的捕捉到。
“这宫殿造于我祖父时代,知道为什么吗?”他的手掠过空中,遥远的抚摸着宫殿的景致。
她心思一动,“为了不让你们随意走动?”
渥魃希嘴角抽了下,不屑哂笑,“当年的汗王是与俄罗斯帝王平起平坐的地位,可是俄罗斯害怕我们某天离开他们,设下了种种的圈套,一步步的剥夺汗王身上的权势。最后土尔扈特部的汗王,只能在俄罗斯成为质子,由他们掌握和任免,所谓宫殿,不过是困住我们脚步的金色囚笼。祖父为了部落子民,只能暂时示弱,于是建造了这个宫殿,它存在的价值,不过是一个耻辱的标志,让所有土尔扈特部子民都牢记的标志。”
这是第一次,她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忧伤,他的愁思,他深不可测的内心处掩藏着的情绪。
在长长队伍的跪拜中,他踩上面前的白绢,一步一步朝着他充满不屑的宫殿行去,脸上重又挂回了完美的淡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这个,有很多人问我下卷虐不虐,其实我从来没觉得我写的书虐过,所以我回答不虐。至于大家的感受,见仁见智。
但是……我真的不觉得虐哇,我从来都没写过自己想写的那种酣畅淋漓的虐身虐心啊。
☆、那达慕大会上的神秘黑衣人
叶灵绯躺在小山坡上,头顶的天空缀着几朵白云,软软的、绵绵的,耳边传来悠远的蒙古长调,豪迈而厚重。
一直以为,蒙古长调是苍凉悲伤的,到了这里方知道自己的错误多么的离谱,低沉的音律是因为情怀的宽广,豪迈的歌声是因为这方碧草天地孕育的包容。祈祷上苍,感激岁月,才是这歌声中真正饱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