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侯为六子邓训求亲。若说年纪,邓训比素荷大了两岁,论家世人品倒也相当。”
刘秀替我拿捏着腿,漫不经心似的说:“子丽也不过比素荷大了六岁。”
我抿嘴笑道:“说起来年纪长幼尚在其次,难得是邓训为人老实敦厚,家中连妾侍都没有,素荷嫁过去后,他自然也会待她一心一意。”
刘秀马上反驳:“那倒也未必。邓仲华妻妾成群,家风如此,邓训也未必能……”
我斜睨着眼偷笑,他有所觉察,忽尔低头一笑,底下的话便没再说下去。
我推了他一把,谑笑道:“你这老头,老了老了,醋劲还这么大。这都是哪个年头的陈醋了,你闻闻,酸不酸哪?”
我故意把手凑近鼻端扇了扇,刘秀大窘,却仍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俩正说笑,门外代卬的影子微微一晃,似乎想进门,探了下头却又缩了回去。
“带子鱼!”我大声招呼,“老东西,一把年纪也学顽童捉迷藏不成?还不赶紧进来!”
代卬这才讪笑着走了进来:“娘娘真爱说笑,卑臣瞧陛下正和娘娘说话,所以不敢打搅。”
“到底什么事?你若报的是急事,我便饶你,若是报些无关紧要的事,看我不罚你!”
代卬叫道:“哎唷,我的皇后娘娘喂,自然是大事才报上来的——京城发生命案了!”
刘秀闻言敛了笑容,我奇道:“命案就该上报廷尉!哪能报到皇帝这里?”
“死的那个是原赵王郎中刘盆子的兄长刘恭,杀人的那个则是寿光侯刘鲤!廷尉不敢擅断,上报宗正。这会儿宗正在宫门外侯着,卑臣进来讨个圣意,看这事要如何了结?”
刘秀尚没什么明确反应,我却从床上跳了起来:“刘鲤杀了刘恭?何故?”
“呃……”代卬犹豫了会儿,才回道:“据廷尉报称,刘鲤记恨当年父亲为刘恭所害,是以结客袭杀刘恭,以报父仇!”
“胡闹!”我气得一掌拍在床上,“刘恭何曾害过刘玄性命?这个刘鲤,小时候我还抱过他,打量他一副聪明样,怎么如今大了,做事这般糊涂?当年刘玄投降赤眉,若非有刘恭以性命担保,刘玄早已丧命。谢禄害死刘玄后,是刘恭替他收了尸身,之后又不惜以身犯法杀死谢禄替刘玄报仇,若非陛下法外开恩,念他重情重义,刘恭早已抵命。这个刘鲤啊,愚不可及,竟然错将恩人当仇人!如此蛮横行事,忘恩负义,怎不叫世人心寒?”
刘秀见我激动,忙出声宽慰,一边又细细的询问:“奏报说结客袭杀,难道刘鲤还有同党不成?”
代卬面露难色:“这事还真叫人犯难了。近年北宫诸王结纳宾客,刘鲤依附沛王,这些党众,正是沛王宾客!”
“咣啷!”刘秀面色铁青,一挥手把床上的酒锺扔得老远,锺内酒水淋漓的洒在床上,“这个不听教诲的忤逆子!”
我肃容道:“不听教诲、死性不改的又何止他一个?不过,这个贤王,结党纵凶,不分青红皂白,害人性命,也未免太猖狂了点!”
正生着气,门外大长秋又十万火急似的有要事禀告,等不得让代卬退下,他已激动的报道:“回陛下与娘娘,才北宫来报,沛太后——薨了!”
这年夏天,伴随着雷雨阵阵,雒阳城内卷起一片血雨腥风。沛太后郭圣通薨逝后数日,棺柩尚搁置在灵堂未曾出殡,沛王刘辅便被抓捕入狱,囚禁牢中。刘秀同时下诏各郡县,搜捕诸侯王所有宾客,处决杀害刘恭的凶手。入狱连坐的宾客互相招供,一共牵扯出一千多人涉案,最终除这一千多人尽数处死外,其余人等也各自按轻重罪名遭到处罚。
三日后,被刘秀叱责痛骂的刘辅从牢中放了出来,与同胞手足料理母亲丧礼,将郭圣通灵柩送上邙山安葬。
八月十九,居住于北宫的五位诸侯王——东海王刘彊、沛王刘辅、楚王刘英、济南王刘康、淮阳王刘延,受诏离开雒阳,前往各自的封地居住。
十五岁的左翊王刘焉以年幼为由被留在了雒阳皇宫,虽然结党聚众的藩王被驱逐回各自的封地,但我不能不留一手,即使如今郭圣通已经不在了,威胁太子的宾客势力也被皇帝连根铲除,但成年后的藩王们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远放在外,即使不掌兵权,也实难叫人心安。
五王就国后,刘秀召开廷议,要替皇太子刘庄寻觅师傅,朝堂上的臣公察言观色,一致推荐阴识,只博士张佚一人反对:“陛下立太子,是为阴家?还是为天下社稷?若是为阴家,可拜原鹿侯,若是为天下社稷,就该举贤纳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