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宪一来轻敌,二来敬我为尊,所以绝对不会先出手,我本想戏弄他一番,却听身后传来刘秀一声问话:“车子还有多久修好?”
他问话的声音大了些,倒像是故意让很多人听到似的。
“回陛下,即刻便好……”阴兴回答。
我心里有了数,双手握拳,脚下跳跃着,一边做肢体预热,一边目不转睛的盯住郭宪。许是我的眼神太过专注,郭宪也稍许收了小觑之心,竟而下意识的摆出防御姿势。
我冷笑一声,右脚蹬地,重心放置左脚,右脚屈膝上提,直取郭宪左肋。郭宪大吃一惊,急忙闪身后退。我哪容他躲,不等右腿收回,左脚跟着蹬地起跳,身体腾空右转,左脚凌空横踢向他的腹部。
右脚那一击被他闪过,但左脚却结结实实的踹中他的腹部,他闷哼一声,高硕的身躯倒飞出去,砸上人群,撞倒一片。
我右脚落地支撑,左脚仍是屈膝半抬,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金鸡独立的站了半分钟后,才缓缓放下地来。
郭宪在这半分钟内被人踉踉跄跄的扶着重新站了起来,他面部肌肉抽搐,脸色煞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看他咬牙硬撑,明明痛得挥汗如雨,却仍颇有骨气的强忍住,倒令我起了惺惜之情。
“阴姬!”身后传来一声低柔的呼唤,披风跟着盖在了我的肩上,竟是刘秀亲自将披风替我披上系好。
“承让!”我扣好佩剑,“如果郭大人还有兴趣切磋,不妨等阴姬陪陛下凯旋而归后再择日比试。”我勾着嘴角,笑得极端粲然,“今天的鞋子真不合脚,陛下,下次还是穿帛屐方便,丝履不适合搏击呢。”
刘秀微笑不语,右手掌心摊开,伸手递向我。我笑吟吟的抬起右手,搁于他掌心之上。他倏地收拢五指,携手带我上车。
“起驾——”
“跸——”
銮驾缓缓驰出雒阳城,百官跪送,我扶着车驾,回首看着乌压压的人群。那些影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这一战,许胜,不许败!”掌拍车壁,我对自己,也是对刘秀,坚定的吐出一句话。
胜了,以后才能有说词可镇住百官,证明刘秀此次亲征的决策是对的;败了,则不仅仅是败给了隗嚣,同时也败给了那些支持郭后,支持郭家,以及反对御驾亲征的官吏们。
许胜,不许败!
绝对不能败!
祸乱
御驾西行到了漆县,仍是遭到大多数将领反对,我这才开始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复杂程度只怕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刘秀征召马援,欲借助马援对天水地形的熟悉,以及对隗嚣的了解,详细询问关于此次作战的部署情况。马援果然不负所望,居然在刘秀面前用米堆出一幅山谷河川地形图,这种三维立体的地图,在当时真可谓超一流的先进啊,使得隗嚣倚仗的复杂地势,尽显眼底。
马援很肯定的指出,隗嚣的军队已显土崩瓦解的趋势,如果汉军在这个时候进军,必可击破强敌。
与马援会面交流后,刘秀信心大增,翌日清晨,下令拔营进军高平县第一城。
这时凉州的窦融听闻汉帝御驾亲征的消息后,率五郡太守以及羌、小月氏等部族士卒共计步骑士兵数万人,辎重五千余辆,赶到高平第一城会合。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闻名已久的窦融,那是一位已近五旬的老人,精神矍铄,甚为健谈。他对刘秀的谦恭有礼也是别具一格,给人留下深刻而特别的印象——秀汉王朝自建立起来,虽然时间也不算短了,但因为常年征战,君臣之间能做的,更多的如何是上阵杀敌。军营里厮混久了,那些将士们对朝见皇帝的礼仪做得都非常简化,加上刘秀本身又是个没什么脾气的好好皇帝,大家更是少了拘束——窦融觐见刘秀时,却依照应有的礼仪,先遣从事小吏到御营请示,得了皇帝恩准,才正儿八经的赶过来叩见。
窦融的进退分寸,一致博得刘秀和我的好感,刘秀为此特意设宴款待,给予他同样最尊贵特殊的回礼。
应该说此次出征的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足,进展也非常顺利。大军分兵数路,一起进攻陇山。刘秀命王遵写信招降牛邯,牛邯见了汉军这等阵仗,明白这要真硬拼起来,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于是献出瓦亭投降了。刘秀任命他做太中大夫,这一招忒好使,有了牛邯做榜样,刹那间隗嚣的十三名大将连同十六个属县,军队十余万人尽数归降。
隗嚣在震骇之余,带着自家老婆孩子逃到了西城。成家那边的大将田弇、李育见势不妙,纷纷退兵至上邦。
刘秀此次亲征,正如马援所料,几乎可说不费一兵一卒便轻松解除了略阳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