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已经准备好,扈尔奇城的建州女真族人们也在翘首以盼,只等他们尊贵的主子——八阿哥爱新觉罗皇太极莅临。
“爷!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叶赫的探子就该发现咱们的行踪了。”
骑跨在乌骓骏马上的锦衣青年,面无表情地俯视山岗下清晰可见的两座城池,狭长的双眸微眯,寒芒乍现。
“爷——”拦在马前的白衣少年扑通跪倒在地,叩首,“奴才恳请主子动身前往扈尔奇。”
“安达里。”声音很冷,不带一丝一毫感情,冷得让人禁不住发颤。
夏蝉尚在头顶抵死吟唱,可那满头的冷汗仍是从少年额头悄然滑落:“奴才在。”
皇太极扬了扬手中的马鞭,视线依旧望着山下,蹚过那条河,那里便是令他魂牵梦萦的心之所往。
明明已经离得那么近,为何却又感觉隔得那么远?
他不悦地蹙起了眉头:“敦达里!”
“奴才在。”从他身后的一匹马上跃下一青衣少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他马前打了个千。
“你觉得安达里说得可对?”
这话问的轻巧,可回答的人却绝对不会因为他轻淡的语气而感到轻松。
敦达里思忖片刻,低头道:“主子,大局为重!”
皇太极沉默了。
叶赫河湍湍流淌,四年了,已经四年了,每一次的瞥眼擦肩都只是在心中划上更深的疼痛。
大局为重!
他每次都用这四个字来安抚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他的现在,是为了她的将来。
他闭了眼,再睁开时,目光清冽,已无丝毫犹豫。“嗬!”勒转马首,调头。
“爷!”安达里愕然地望着乌骓马蹄得得地跑上下山的小道。
敦达里撞了他一下:“还愣什么,赶紧跟上。”
“这……这是去哪?”
敦达里翻身上马:“还能去哪?星夜兼程,扈尔奇!你等着这几晚都不用睡了。”
安达里快哭出来了:“真要了我的小命了哟!那个第一美女究竟有什么好的,都这把年纪了再怎么美也已经是老女了……”边说边爬马鞍。
“这话在爷跟前可别提。”
“我哪敢当爷面提?我真不要命了么?”
“你知道就好,当好差事,记得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胡说。”
第二十五章
安达里促黠一笑:“在你跟前我还用管我的嘴么?”驭马与他并驾,“哥哥,你新婚休沐这些天可都是我顶你的差使,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讲讲,嫂子怎么样?”
敦达里斜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萨尔玛本是葛戴福晋身边的侍女,你又不是不认识。”
安达里气他避重就轻:“你就装吧……”
敦达里挑眉:“你若是实在好奇,不妨让爷也给你议门亲事,你也不小了。”
安达里啐了声,扬鞭道:“爷是英明之主,如今得贝勒爷器重,将来必能一展雄翅,傲视群雄,哪能总操这些三姑六婆下役的心。我身为女真男儿,八爷亲随,当有宏图之志,当争功创业!”这话朗朗上口,说得甚是漂亮,但转瞬,话音一转,嬉皮笑脸道,“成家立业虽是少不得的事,不过也不急在一时啊,你也知道,自你我懂事起,便见惯了我们这位爷为情所苦,我实在害怕给自己找麻烦。女人可以貌美,可以宠,却不可以爱……”
敦达里皱了皱眉,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又多话了!”
言多,必失。
敦达里猛夹马腹,纵马疾驰,追上皇太极。安达里不甘示弱,三骑一前两后飞快下了山,在山下与十名侍卫会合后,连夜赶往扈尔奇。
按照正常路线从赫图阿拉出发到扈尔奇需七八天,若是战时星夜疾袭,快则三四天。迎亲队离开赫图阿拉后便星夜兼程赶路,但是临了却没有进入原辉发地界,反而在叶赫边界停了下来,如此等了两天新郎带着亲信才回归队伍。这之后便不再急于赶路,慢悠悠地白天行路,晚上安营歇息。
偶尔也有人抱怨,这大热天为什么要赶那么远的路去迎亲,未免也太给科尔沁面子了。而在扈尔奇那一头,送亲的莽古思贝勒可不管那远迎的仪式有没有格外受到重视了,迎亲队在既定日子没出现,拖了一日仍旧没有影子,再两日,什么样的流言蜚语都冒出来了,这下别说脸上增光,他们科尔沁的送亲人员就快被流言唾沫给吞了。
终于熬到了第三日,建州的迎亲队才出现了,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地进了城。皇太极和莽古思亲亲热热地打招呼,莽古思的儿子寨桑在一旁偷偷打量这个由父亲亲自挑中的妹夫,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相貌堂堂,四肢修长,身材健硕,一看就是个打仗的好手,更难得的是观他和阿玛说话时的动作语气,彬彬有礼,竟像是个读书识字,有学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