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看着脸色大变的顾知远,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他这么生气,原本还以为,这纸就跟房里的香茶一样,就算他知道变了,也最多嘀咕两句,不会像现在这么生气,难道她估计错了?
眼里的泪即刻就酝酿出来,红着眼睛,幽怨瞥了一眼顾知远,抽出帕子坐到床边上无声哭泣起来,顾知远正发着脾气,哪想还没说什么,她就哭了,看着委屈的很。
“你哭什么?”
顾知远一问,秦氏便将脸埋在手里的帕子上,嗡嗡的声音自帕子里传出:
“伯爷只知道怪我,可也不想想我的难处。若是我手头富余,何至于让伯爷受委屈用普通纸呢,可是您也看到了,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要养活,前头李婶儿的儿子得了疟疾,快要不行了,李婶儿哭着喊着跪到我跟前儿,要支银子回去给他儿子看病,那边老宋头的闺女要嫁人,至今嫁妆还没凑齐,还有胡三儿家的……”
顾知远听得直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他与她说纸的事,扯府里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伯爷,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跟伯爷说,天底下可怜人太多了,虽然不该这么说,可那句话一点没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也是希望勤俭持家,不要像沈家姐姐那般,大手大脚,花销无度,引人咒骂。”
第48章
秦氏把这么一套大义搬出来, 弄得顾知远倒是没法往下说了。心口的憋闷非但没有得到缓解, 反而更甚。
“所以, 你到底是因为手头不富裕, 还是因为可怜那些人,才换了我的箔花纸?”顾知远纠结了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来。
秦氏放下帕子, 幽怨道:“都有。伯爷给我管家的银子,我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钱用,可奈何府里事实在太多,我顾了东边儿, 难免顾不到西边儿, 伯爷买簪花纸的银子, 都够普通人家用好长时间了,我这人心软,人家来求,我就应了, 不过, 每回我都是跟他们说, 这些都是伯爷您的恩典,下人们对伯爷可是打从心底里感谢的。”
顾知远深吸一口气, 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秦氏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 他从前就知道的,沈氏脾气太过强硬,对内对外全都是遵循铁律, 有时候,就连他这个伯爷都没法违抗她的意思,她没有秦氏有同情心,哪怕人跪爬到面前求她帮忙,她都可能视而不见。
挪过去,替秦氏擦了擦眼泪,声音温和下来:
“好了好了,算是我错怪你了。你心善我是知道的。并不是真的怪你,就是你没事先跟我说一声,我一时气愤也是有的,现在既然说开了,我也能理解你,不过,写字的纸,就像是书生的命,若不衬手,写出来的字没有灵气,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咱们宁愿在其他地方节省一些,但这纸还是要买好的才行。”
秦氏听他说还要买,心里像是被钝刀子割了一块,表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说,笑着应下,略带为难的说道:
“唉,这件事是我不对,伯爷说我是应该的。可是,伯爷之前给我的银两,已经……”秦氏说着低下头,为难之色写在了脸上。
顾知远哪里还会不懂,倒是没在意之前给过她多少,只随口一句:
“明日再找账房支五千两去用吧。你心善,可也别什么人都救济,得多看看,多问问才行。”
秦氏心里犯嘀咕,伯爷对她是越来越小气了,去年的时候还一出手都上万两以上,可今年开始,都是几千几千两的给她了,五千两银子,听起来挺多的,可是三处两处那么一瓜分,还能剩下多少呢。更别说,还得支出一半儿给他买纸……
纵然心中有些不满,秦氏也不敢说,还得装出十分高兴感恩的样子对顾知远道谢。
这件事算是趟过去了,顾知远心里尽管还有些不舒服,可看在秦氏心善为人的份上,想想还是忍了,枕边人换了一个,所有事情还得从头教起,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打理家务的,还不是一点一滴学起来的嘛。
至少秦氏当家,顾家上下都心服口服,秦氏以仁治家,肯定更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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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氏便让账房把五千两银子给送到了西芩园,每张五百面额,数来数去,也就十张。
正点着票子,被来请安的顾衡之瞧见了,惊喜的坐下,盯着秦氏手里的银子:
“娘,这是做什么用的?能不能给我个两三千两,这些天手头有些紧。”
说着就要去拿银子,被秦氏按住:“别动,这是你爹给我去帮他买一澄堂箔花纸的银子。”转念一想,对顾衡之问:“十天前,不刚给过你两千两?怎么还手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