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意忘形,居然撞到了人身上。
林蕊赶紧过去,一把扶住对方,开口道歉:“那对不起啊,我弟弟他眼神不好,一到晚上尤其不行。”
被撞的人轻轻摇头:“没关系。”
路灯照亮了一张挂满泪痕的脸,林蕊下意识的叫出了她的名字:“江彬?你怎么在这里?”
十五岁的姑娘家大晚上的独自一人,还泪流满面。
林建明带着妻女跟几个孩子坐公jiāo车回家。
刚到店门口,他就被个中年男人一把拦住。
“林工,你不能撒手不管啊,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发挥一下jīng神。”
林建明看到来人,下意识地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他眉头紧锁:“顾主任,您就别qiáng人所难了。我们红星厂真的才刚揭开锅。”
今年是运气好,入了夏,市里头竟然启动了清理脏臭河道的计划。
厂子生产线跑出来的无纺布,还没有正儿八经投入到护翼卫生巾跟尿不湿上,先叫河道治理综合办订走了一大批用于水利建设。
结果厂子刚有起色,轻工业局的领导就立刻盯上了红星厂,非得拉郎配,qiáng行要塞给他几个亏损企业。
林建明这两天跟做贼似的,好不容易在厂里头摆脱了顾主任,不想对方居然恒心十足,直接堵在了他家门口。
“老林,咱们jiāojiāo心。”顾主任语气亲昵,“反正咱们红星厂现在效益这么好,看你厂里头的机子停不下来,为了满足市场需求,肯定是要扩张的。”
与其再想方设法找地方找人扩张企业,不如顺带着就把那几家厂给合并了,这样大家岂不是皆大欢喜?
林建明眉头紧锁,无奈地看着顾主任:“这事儿大家都欢喜不起来呀。”
他掰着手指头跟顾主任数,“您看看您要给我并过来的厂都是生产什么的?非得并的话,你好歹也找点跟咱们纺织厂有关系的单位啊。”
顾主任立刻否认:“怎么能说没关系呢,这布料做成衣服需要什么呀?缝纫机。缝纫机厂有关系吧。”
林建明被他给气乐了:“那主任您的意思,我是不是还该并进来一家服装厂?”
“好主意!”顾主任竖起大拇指,煞有介事地夸奖,“要的就是这个jīng神。”
林建明连连摆手:“主任,您高抬贵手,我们红星厂可真还是刚开始。您不能什么都塞给我呀,到时候耽误了他们不说,红星厂也会被拖垮。”
顾主任愁眉苦脸:“老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好歹给我消化掉两家吧。你看看,厂子停产到现在,几百号人几个月工资都没发了,你让他们怎么办?”
林建明本能地脑壳疼:“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哪儿知道?”
郑大夫朝顾主任微微点头,然后示意丈夫:“我带孩子们先上去。”
林建明颔首,扫了眼跟在女儿身后的女孩,冲妻子叹了口气:“你多费心。”
说着,他只能邀请顾主任去空着的包间谈。
看这架势,今天要是不给他个说法,这个牛皮糖一样的gān部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叶珍珍一声不吭,留在了楼下。
作为合资企业的港资代表,她自然要关心红星厂的发展问题。
林蕊垮着一张脸,无奈地跟在母亲身后,还不得不提醒垂下脑袋的江彬:“上楼梯小心。”
她哪儿知道为什么江彬要跟着自己回家啊。
她不过是出于礼貌,跟认识的人打声招呼而已。
结果郑大夫真是活菩萨,一看到人家小姑娘泪流满面的样子,二话不说就把人领回家。
上了三楼进了门,江彬仍旧泪流不止。
无苦惊奇地看着她,好奇这人身体里头究竟有多少水分,居然到现在眼泪都没流gān。
她真的整整哭了一路,一秒钟都不停的那种。
林蕊狠狠地瞪了眼小和尚。
现在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吗?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
无苦赶紧挪开眼睛,按照怀中小元元的指示,抱着小丫头到江彬面前。
小元元伸出手,给江彬擦泪,还鼓着小嘴巴用力的chuī气:“痛痛飞,姨姨不痛,姨姨不哭。”
这下子江彬哭得更厉害了,索性放出了一直压在喉咙里的声音。
郑大夫气得不行,在屋子里头来回走动,忍无可忍,愤怒出声:“他们也实在太不象话了!”
姐姐没考上中专,就想顶用妹妹的名义去上学?
当父母的人竟然沦为刽子手,直接斩杀掉小女儿的希望。
江彬的五姐去年中考,没考上任何学校,所以顶了别人的学籍又复读了一年。
与二三十年后频繁被翻出的顶替上学案跌宕起伏的爱恨离愁不同,眼下用别人的学籍复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