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云担忧地抚上无念面颊,“你是不是做恶梦了?怎地哭了?”
无念怔愣一下,伸手往面上抹去,湿漉漉的液体沾了满手,方才的梦境霎时蹿入脑中,一时呆住,过了良久才讷讷道:“我梦见静幽谷了……”
沈清云闻言一怔,重又躺下把无念抱进怀里,过了一会儿道:“想家了是吗?嗯,我也想了,想起咱们在谷中那些日子,每日都那么开心。等你身子再好些,咱们就回去看看好不好?”
“嗯……”
两人不再言语,却都没了睡意,相拥直至天明。
莫府书房。
“什么,你要回谷?”莫言惊讶地看着无念。
“是啊,趁我还活着早些回去,免得死在异乡日后还要劳烦你们运我尸骨回去安葬。”无念笑嘻嘻地开着似真似假的玩笑,却换来莫言气急败坏的一个白眼。
转向沈清云,莫言皱眉道:“你就由得他这么任性?”
沈清云面对无念期盼的神色微微一笑,“莫兄不必担心,我自会照看妥当。谷中气候清幽宜人,正是安心休养的好所在,比这南岭暑热之地更宜养病。只是劳烦笑语把配药的方子给我,再多制些便于携带的药丸,够路上服食便好。”
笑语眼珠一转道:“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我跟了去岂不比这好得多,日常服侍师父也方便些。”
无念摇头,“这怎么行,父母在不远游,况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好让你爹娘担心!”
笑语看父亲对自己点头,显是赞成之意,笑道:“爹都同意了,师父还说什么。再说哥哥把无极剑法练全了,我却还差一式不会呢,师父走了谁来教我,哥哥公事繁忙可没这个闲功夫呢。”
坐在一旁的少语忙点了点头。
无念见扭不过大家,只得笑着接受。
飞炎自打进门便没言声,目光一直放在少语身上不肯挪开,听到这时心中已有些着慌,就听二叔不紧不慢道:“飞炎先跟我去静幽谷,安顿好了再回水寨,替我好生孝顺你祖父祖母,日后我手里那些生意你和飞雨都担起来吧。还有件事你也多费心些,我看这漳州物产丰富,倒是经商的好地方,不妨在这里设处商坊做些生意。你有空便来这里看看,既是照看生意,也时常来莫兄府上走走,莫兄有什么要办的事只管交给飞炎便好。”
飞炎见着二叔向自己使来的眼色,心中立时一乐,知道这是给自己寻了一个由头,免得没有再行亲近少语的借口,当下满口答应。只可怜少语,被人算计犹自不知。
静幽谷。
无念打开许久不曾居住的房间,看沈清云带来的几个下仆一通忙活,一个时辰过去已整理得清清爽爽。笑语去了厨下煎药,沈清云送飞炎出谷,只他一人无事可做。想起那个梦境,脚步不由自主转向书房。
坐在书桌前,目光看向窗外空荡荡的练武场。很久以前,师父是不是就从这里看着自己呢?
正想着,沈清云推门进来,将药碗轻轻放在面前。
“你以前最不爱这些又苦又涩的药汤,想要哄你喝下一碗真比登天还难!”看无念痛快的一饮而尽,沈清云有感而发。
放下空碗,无念笑笑,“我现在也不爱喝,只是不喝不行,干脆痛快些,不然笑语唠叨起来,比你当年哄我的口舌更要烦人百倍。”
目光汇在一起,想起昔日情景不由会心一笑。难喝又如何,日日受金针之痛、内力加身又怎样,至少现在他们在一起,已无悔此生。
仲夏时节的静幽谷依旧清爽宜人,参天的古木遮住了明晃晃的阳光。无念拔除干净师父坟前的野草,直起身擦了擦汗。
回来谷中一年多了,病情并没再恶化下去,沈清云内力已臻化境,日日输入的内力倒比他自己的功力还好用,身子比起以前竟还略有起色,偶尔精神好时还能略有床笫之欢,虽不若年轻时那般激烈,却也别有温馨情味。
想起昨晚那番温存撕摩,无念脸上不自禁地微微泛红。正出神,腰际让人一把揽住,熟悉的气息呵在耳边,“不是说了不让你累着么?怎么不听?!”
笑笑,任沈清云拉他到树下坐倒,习习凉风吹来消散了一身暑意,饮下送到嘴边的温茶,窝在宽大舒适的怀抱中便欲睡去。
沈清云手上轻拍无念后背,眼却望着不远处的坟茔,以为怀中人睡着的当儿,却听问话响起。
“二哥,可还记得咱们最后在一起的那日,我说有些事瞒着你,等日后说给你听。现下我想通了,你可愿听?”
低头望去,无念晶亮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上来,笑道:“你说吧,我听着。”
心中早已隐约知道是什么,却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想是以往种种真的都已逝去。那人或许会在他心中一生一世,可陪在他身边的,终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