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台的贵宾房里,陆鑫将大氅扔到一边,趴在铺满厚垫絮的炕上,好奇地摸来摸去:
“三叔,你瞧,这儿的床居然能发热!怎么做到的,好神奇!要是咱们家也能这么弄,我就不怕冷了。”
陆三叔摸了摸温热的红砖,皱眉道:
“里面可能有柴火,这样烧,不知道一天要消耗多少柴碳,这家店莫非是哪个大贵族的产业?哪怕是明珠城,也没见过这么奢侈的。”
陆少爷可不管这些,只要住得舒服,他就开心。
陆三叔在旅舍里走动片刻,立刻察觉到这间店的古怪之处,不止只有不知所云的店名。
从床褥到窗帘,甚至洗脸用的布巾,都是上好的麻织品,茶具虽是陶器,但质地均匀,色彩鲜亮,设计的款式都叫人眼前一亮。
若说毛衣只是个意料之外的巧合,再加上这火炕,和房间里种种陈设器物,陆三叔不得不对渊流城微妙的变化在意起来。
“兴许,只有这一间大贵族的产业能摆摆阔。”陆三叔暗自做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晚饭时间,他带着小少爷出门逛街,一出门便遇上了南济城两个小有名气的商行老板——陶器起家的陶老板和米粮行的米老板。
两人正对着门口拖过一辆运煤板车指指点点,见到陆三叔,纷纷上前打招呼。
“那是什么煤,怎么上面还有洞?”陆鑫头次出远门,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陶老板道:“伙计说,那个叫蜂窝煤,是渊流城的特产。”
陆三叔见两人若有所思的神色,蹙眉,带着淡淡的自矜:“不就是煤球吗,难道两位家里不烧火造饭取暖?有什么稀奇?”
陶老板缓缓摇头:“陆先生有所不知,冬天最耗柴,普通人家里一天就要消耗一大捆柴木,那样的板车运上一车,没几天就要用完。”
“但同样运一车蜂窝煤,就足够一户人家用上一个月。”
“我遣人打听过,几斤蜂窝煤才卖一个铜币,节省点,一户人家每月能省下一半的柴火钱,而且这玩意不占地方,便于保存,不易受潮,连堆柴火的柴房都能省下来。”
陆三叔和米老板同时一惊,他们都是商人,别看柴木单价不贵,但长年累月消耗下来,绝对是一笔极大的开支。此物一出,其他那些煤球、柴碳都得靠边站。
陶老板笑了笑:“我自家的陶窑每天开窑,都要烧掉大量木炭,所以对燃料的成本比较在意。”
“照你这么说,这玩意能取代所有的民用燃料?”米老板啧啧有声,“这门生意确实大,但要把价格压到一半还低,怕不是连伙计的报酬都不够付的吧。”
三人都不能理解半机械化集中生产的效率是何种概念。
陆三叔只能勉强猜测道:“兴许都是奴隶,不费几个铜币。”
陆鑫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
三人一面走,一面聊,路过美食街时,陆鑫被街边的蜜画糖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一个手艺人将蜜糖淋在加热的画板上,绘制成各种形状,铲下来薄薄的一层,稍微放置片刻,就凝固成了一副漂亮的蜜画糖。
陆鑫咬了一小口,甜而不腻的蜜在口中化开,比饴糖好吃得多。
陆三叔见他喜欢,买下一小罐蜜糖,随口问:“店家,这是什么糖?”
手艺人乐呵呵地收下铜币:“这不是糖,是蜂蜜。”
米老板哈哈一笑:“老丈人还会养蜂呢?”
手艺人摆手:“不是我,我城里养殖场有专门养蜜蜂的,可惜这季节太冷,不产了,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不过蜂蜜可以储存很久都不会坏,几位喜欢可以多买几罐回去。”
几人与手艺人攀谈几句,才知道渊流城郊外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养殖场,从鸡鸭鱼猪到蟹虾牛羊,什么都养,甚至还养蚯蚓,编织毛衣的毛线也是从牧羊场来的。
有了这座养殖场,渊流城周边的居民已经不再散养家禽——因为从集市上买便宜得多,就连贫民人家,一周都至少能吃上一两顿肉。
几人吓了一跳,一周两顿肉是什么概念?北济城和南济城里头,一户普通人家一周都未必吃得上一顿,往往只有逢年过节,肉食才能多吃点。
渊流城这出了名的穷乡僻壤,冬天能有口吃的都不错了,能有这么奢侈?
三人皱着眉对视一眼,都不太相信。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几人结伴朝着展销集会走去。
入口处是农贸区,有着大量青嫩蔬果,颗粒饱满的米麦,堆成小山的土豆,展区甚至有厨子架上铁架,开炉生火,现场烤全羊,孜然香味远飘十里。
反而过去经常拿出来贱卖的矿石没了踪影。
不一会儿,陆鑫见有人在卖纸灯笼,红彤彤的灯笼上绘着格式图样,他一连买了两个,给三叔提一个,自己提一个,烛光在脸上映出一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