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一言不发地拔腿就往沙丘上跑。雷克斯说得没错,他走神了。从林恩跟他说过囚犯们的逃跑计划之后,他在训练中的精神怎么也不能集中起来。到底是跟着逃跑?还是跟着雷克斯上战场?到底哪一样,能让他有更多的机会活着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林恩还指望着他拿主意呢。不过安宁看得出来,林恩的意思是想逃跑。这也没错,没有机甲没有战车,只要遇上虫族他们这些人是最先死的,谁又愿意死呢?
二十趟沙丘足以榨干人的体力,五百个俯卧撑安宁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做下来的。等他做完,天早黑透了,其余人已经收工回营地。沙星天黑后气温下降得很快,这会已经降到零度左右了。刚才练得满身汗还不觉得冷,现在一停下来,湿透的衣服就好像铁皮似的,冰凉地裹在身上。安宁打了个喷嚏,拖动面条一样的腿准备往营地走。一回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吓了一跳:“谁!”
人影往前移动了一下,黑暗中闪起一小点红光,模糊映出了雷克斯的脸:“我。”
“中校?”安宁有些诧异。这啥意思?没罚完还要加罚?
“知道今天错在哪里?”雷克斯抽了口烟,随手一弹,把手指间另一支烟弹给安宁。
安宁下意识地抬手接住:“我——今天走神了。在合练的时候走神很不应该……”
雷克斯哼了一声:“合练的时候?如果今天就是战场呢?”
安宁低下头:“我知道了,我差点失手打死一个同伴。”
“你觉得只是失手打死一个同伴这么简单?如果这是战场,就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早死了好几次了!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的生死也会影响到整个战局,你以为只是死一个同伴这么简单?你的一走神,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做个极端的假设,如果你失手打死的是指挥官呢?”
安宁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雷克斯一眼。如果,如果他们真要叛逃,说不定到时候要做的头一件事真的是杀死指挥官。
“看什么?”雷克斯虽然半低着头,却敏锐地察觉了安宁的目光,“说吧,今天怎么回事?你一直训练非常认真,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出这样的事?”
“我……”安宁心里一紧,“我前一段时间可能绷得太紧,今天忽然觉得很累,无论如何也没法集中精神……”
雷克斯哼了一声,大步走过来,伸手就攥住了安宁的手腕,片刻之后松开手:“撒谎!你身体各项指标正常,甚至比刚刚入选的时候还好,根本没什么可累的。”
“我,我是心累……”安宁没想到雷克斯来这一手,居然在身上装了微型体检仪。
“心累?”雷克斯嗤笑了一声,随手按开打火机示意安宁点烟,“按说你们现在应该是最没有想法的时候吧?除了这条路,你们还有别的路可走?”
安宁低头把烟点着,抽了一口。他从来没有抽过烟,第一口就呛着了咳嗽起来。雷克斯这支烟是类雪茄型的,味道很冲。雷克斯看着他笑了笑,把烟接了过去:“不会?看你这样子,连抽烟都不会,家里应该是教养得很好,为什么会进监狱?”
“……我家破产了。”安宁早就想好了托辞,“被人害的。那家伙坑了我爸,害得我爸——自杀了。我妈受不了,病了就再没……”
“哦,你杀人了?”
“嗯。”安宁微微低下头。雷克斯的目光太锋利,他不太敢正视。安家小儿子这个身份,他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他已经把那批生物机甲交了出去,如果这个时候拉文背后的势力把他灭口,那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当时能活着离开监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凯撒的亲至,当然也因为他在凯撒面前露了脸的缘故。如果当时他没有第一个跳出来给凯撒留下点印象,那么拉文大可以随便在名单上做个手脚把他留下。现在想来,当时自觉有点莽撞的行为,还是有用的。
雷克斯也沉默了一会,抽了口烟:“你叫什么名字?”进队的囚犯们都没有名字,仍旧以监狱里的编号来称呼。
“……林恩。”安宁一时没防备雷克斯会问他的真名,略微一怔就把林恩的名字拉了过来。
“林恩……”雷克斯重复了一遍,上下打量着安宁,若有所思,“姓林?”
“呃……”安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雷克斯也没有再问,把烟衔在嘴边,脱下外衣扔给安宁:“穿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