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什么意见呢?”安宁淡淡地回答。他一点也不激动。拉文很会抓住人的弱点,如果是从前,他所说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击中了自己和雷克斯之间关系的薄弱点,每一个字都是致命的。可是现在……安宁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里曾经被一柄小小的手术刀贯穿过。重生之后最初的时间,他对于拉文更多地是躲避,因为下意识地,他其实是畏惧拉文的,毕竟当他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大孩子的时候,拉文控制了他的内心。即使重活了一次,这种被控制的感觉仍旧深藏在心里,让他下意识地畏惧那个曾经控制了他的人,即使是仇恨也不能完全抵挡。但是现在,当他重新与拉文在第六区重逢的时候,安宁忽然觉得他已经没有畏惧了。没有了,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刚刚成年的大孩子,也不是躲在监狱里拉文的庇护之下苦熬日子的那个安宁,他经历过死亡,体味过痛苦,一直在努力奋斗,顽强地活着,从年龄上来说,他还没有前世死亡时的年龄大,但是在心智上,他已经比那时候坚强很多。拉文说的话,做的事,都已经不能在他心里激起什么,他有自己的目标,并且会一直走下去,绝对不会因为拉文而偏离。
拉文微微踌躇了一下。他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看得出来安宁并没有被自己的话所打动,但是他仍然不得不说下去:“跟我一起走。我们先去鬼船。鬼船的船长不是简单人物,如果他能得到那批真正的生物机甲,就是联邦的星舰也奈何不得鬼船了,我们的一生都可以保证安全。”
“之后呢?”安宁冷冷地追问,“一辈子呆在鬼船上,一辈子见不得天日吗?”
拉文怔了一下:“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
“对!我想恢复安家的名誉,我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父亲和哥哥们没有罪!”安宁的目光冰冷,黑色的眼睛明亮如同最高级的机甲外壳反射出来的金属光泽,“我不打算像你一样,一辈子偷偷摸摸地生活。”
拉文垂下眼睛:“那是不可能的,安宁。生活绝对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美好,你不懂政治,不懂这世界。你想走的那条路,一辈子都未必能成功!”
“那我就走一辈子好了。”安宁淡淡地打断他,“你想用虫卵去换回你母亲是吗?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你暂时不可能离开第六区,而虫卵已经孵化出来,什么时候会破茧?如果幼虫破茧,立刻就会被人发现。”
“有一个办法。”拉文疲惫地叹口气,“但是我现在做不到,就是催眠幼虫。之前离开死囚监狱,抑制性药物用完之后我一直都是用这种方法来拖延虫卵孵化的过程,但是现在,幼虫出壳之后我就发现,我的精神力远远不足以控制它。不过——你比我强,应该能做到。用精神力强行拉平幼虫的干扰波动,就能让它陷入睡眠之中,睡眠时间的长短视你的能力而定。”
“好,这个我会去做。还有,你跟治疗师派系那边怎么联络?你的芯片里的信息是怎么改变的?死囚监狱那边的的实验地点,还有饲养虫子的地点,全部都要告诉我。”安宁感觉到远处正在靠近的精神波动,站起身来,“虫卵放在我那儿,你最好老实一点。”
拉文认命地靠回床头:“可以,但是请你尽快一点下决定。还有,请你——在下决定的时候考虑一下我的母亲,你是失去了亲人的人,应该能够体会我的心情。”
安宁已经走到了门口,听了这句话突然回身狠狠瞪着拉文:“你不配跟我说这句话!你手里断送了多少人的亲人,还用我说吗?”
拉文颓然一笑:“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
安宁不愿意再理他,转身走了出去,向拿着药过来的护士礼貌地点头,然后离开了医疗区。他需要立刻回去处理那枚虫卵,那玩艺被他锁在一个防辐射皿里,藏在了模拟训练场的角落里。模拟训练场本身就有各种能量场,虫卵藏在那里,即使防辐射皿不能完全屏蔽它的干扰波,也不易被发现。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没有人还在进行模拟训练,训练场空无一人。安宁一进去,就感觉到了微弱的能量波动,看来防辐射皿还真的不能完全屏蔽幼虫。从一堆杂物下翻出防辐射皿,安宁拿着它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更衣室。这间更衣室因为淋浴头坏掉没修,已经变成了堆放清扫工具的杂物间,一般是没有人来的。安宁将防辐射皿放好,深吸口气,打开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