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求验尸(20)
为让胖墩儿答应,她用了一些些激将法。
胖墩儿也压低了声音,朝她眨了眨眼,“娘放心,外面那么冷,我不会跟你去哒。”
这小子太鬼了,激将法不好用了。
纪婵遗憾地摇摇头,老生常谈道:“第一,别忘了我是你爹;第二,不许出去乱走,过年时拍花多,被人抱走就找不回来了;第三,来人是你爹府上的,不要暴露身份;第四,娘给你留一两银子,你自行支配,午饭买你自己爱吃的。”
胖墩儿扯起被子,蒙住脑袋,“啰嗦。”
纪婵洗漱完,提着勘察箱出了门。
司府来的妈妈大约四十左右,微胖,五官端正,眼尾笑痕多,一看就是个慈和的。
纪婵把箱子交给等在一旁的小马,拱手道:“让张妈妈费心了。”
张妈妈端端正正地行了礼,“纪先生客气,老奴应该的。”
老郑道:“纪先生,快走吧,三法司的人早就到了。”
“孩子还要睡会儿,张妈妈进去吧。他很省事,不用你做什么,别让他走出你视线就行。”纪婵最后交代一句,转身下楼了。
“诶。”张妈妈下意识地应了一句,随后笑着啧啧两声,“当爹的带孩子就是不行,四岁的孩子最是活泼,怎么可能省事?”(四岁是虚岁)
天刚蒙蒙亮,大概卯时末的样子。
空气干冷干冷的,北风扫到脸上,虽不至于跟刀子一样,却吹僵了人的表情。
死八个人,说不定里面就有孩子,纪婵的心情极为恶劣。
石板路上有冰,马匹走不快,纪婵便让老郑边走边给她介绍案情。
老郑说,案发现场在南城长富街,总共烧了四家铺子。
大约四更时分起的火,顺天府在布庄发现了桐油助燃的印记,可见,布庄是纵火人的首要目标。
布庄一家四口死亡,布庄北隔壁杂货铺的老两口和南隔壁米铺的两个伙计死亡,还有一个酒铺,虽无人员伤亡,但铺子烧没了。
顺天府已经抓了几个与布庄有龃龉的嫌疑人,但个个都喊冤枉,无一认罪。
死者太多,案子太大,影响太坏,皇上口谕,要求两日内破案。
到南城时天大亮了。
已成废墟的铺子上空冒着几缕或深或浅的烟,焦黑的断壁残垣像一头头凶残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狰狞地看着世人。
一群人跪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对着一群官兵嚎啕大哭。
凄厉的声音融进北风中,顺着呼吸钻进纪婵的心肺,她接连打了几个寒颤。
司岂的小厮迎过来,把缰绳接过去,说道:“我家大人就在里面,纪先生请。”
纪婵点点头,跟着老郑进了人墙里面。
司岂听到动静,回过头,与纪婵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眼下乌青,脸上却不见疲惫,凭着身高和出众的五官在一众官员中鹤立鸡群。
纪婵略略点头,径直朝尸体去了。
司岂与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也走了过来,“纪先生,又麻烦你了。”
纪婵道:“人命关天,在下应该的。”
司岂抱了抱拳,“多谢。”他朝已经注意到这边的王虎招了招手,“你给纪先生说说情况。”
“是。”王虎小跑着过来。
纪婵昨日见过的顺天府的老仵作不甘示弱,放下尸首也凑了过来,颤巍巍地说道:“小纪啊,脑壳爆裂,皮肉成炭,看不出任何外伤,你可有办法?”
第10章
四间门脸被烧得很惨,其中以第二家最为彻底,只余断壁残垣和一地瓦砾。
门脸后面的一排房子也倒了,落下来的房梁乱七八糟地堆在宅基地上,隐隐冒着黑烟。
纪婵收回视线,不答反而问,“老师傅,您贵姓啊,这里谁说了算?”
“老朽免贵姓牛,你叫我老牛就行。”老仵作朝司岂看了眼,“这里司大人和左大人官最大,找谁都行。”
司岂道:“纪先生有什么要求?”
纪婵问:“如果让我验尸,可能要打开头颅,剖开胸腹,不但需要亲人同意,还需要……”
“我明白了。”司岂点点头,朝另外几个官员走过去,轻声说上几句,又返了回来,说道:“你先看表面,解剖稍后再做。”
纪婵点点头。
只给两天时间,义庄在城外,大人们肯定不想把时间花在来回搬运尸体上。
行吧,这里不是现代,想继续做法医,就得适应这里的规则。
她看看小马。
小马的目光落在一个被烧焦的孩童的尸体上,脸色极其苍白。
她叹了口气,说道:“黄泉路上没老少,别想太多。开始吧,只有找到凶手,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同情。”
“是,师父。”小马放下勘察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木板做封皮的本子、一瓶磨好的墨,以及一支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