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顿住脚步,等了片刻,才朝湖中凉亭走去。
待行至跟前,清婉郡主方才一曲毕,抬头,朝他温婉一笑。
谢远便也笑了:“表姐。”
清婉郡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让出位置,便笑道:“好阿弟,你今日既来了,便再让表姐饱一抱耳福,再听一曲阿弟的琴声才是。我只怕,将来……都没有机会再听到阿弟的琴声了。”
谢远自是明了清婉郡主的言外之意,便也不曾推拒,只跪坐琴旁,侧首问道:“表姐想听什么?”
清婉郡主想了想:“不若一曲寒鸦戏水,一曲凤求凰?”
谢远哭笑不得:“前一首便罢了,后一首……也罢,表姐既想听,那远便舍命陪君子好了。”
清婉郡主只微微笑着,起身背对着谢远站着,看着平静的湖水,不知再想些甚么。
待得两曲罢,她才转身笑道:“寒鸦戏水依旧如故,只可惜了凤求凰……阿弟此曲,技艺高超,却无半点情意。”尔后掩唇一笑,“可见是个还未曾开窍的。”
谢远只笑:“表姐,我才十二呢。”
清婉郡主只摇头,轻抚着手腕上的珊瑚手串,轻叹道:“我从前从不喜着红衣,只觉红色太俗,不够雅致。然而,再过些时候,我从前不喜欢穿的,竟会变成我不能穿的。世间之事,果真奇妙无常。”
谢远这才知道了清婉郡主今日会着红衣的缘故。
他沉默了一会,才道:“表姐,你若不愿,并非不能拒绝。”
纵然这桩亲事有着诸多的必须如此。可是,清婉郡主终究是这桩亲事的受害人,是洛平长公主最珍爱的孙女,是功臣唯一的遗孤。若清婉拒绝,元朔帝未必就不肯为她出头,让她过上几年,可以另寻良人,不必做妾。
然而清婉郡主只是一叹,将手中的红色珊瑚手串摘了下来,往湖中一丢,道:“奈何身不由心。”
奈何她的心中,早已非谢含英不可。
纵然是与他为妾,她心中,竟然也是肯的。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可是,阿婆劝了她那么久,她依然是愿意嫁给谢含英。可不就是,真的疯了?
谢远终是无话可劝,末了只好转移话题,问清婉郡主寻他来的缘故。
清婉郡主只笑:“是一个痴情.人来求了我,让我问你一句话。不过……”她莞尔一笑,“方才听君一曲,那句话,却是不必问了。”
谢远摇了摇头,也没有追问那人是谁,只看天色,便起身告辞。
清婉郡主瞧着谢远的背影,心中只盼,他与含英,能一世交好,让含英坐了那个位置,孤家寡人时,还能有一知己好友,那便好了。
而谢远和谢云屏离开了长公主府,谢云屏便问谢远:“你可瞧见了容英?”
谢远一怔。
谢云屏道:“我瞧他方才在长公主府来去匆匆,仿佛是魔怔了一般,可是和你有些争吵或误会?若是有,还当速速解决了此事才好。毕竟,你与太孙交好,他心中本就有些醋劲,莫要再让他心生误会才是。”
谢远回忆了一番,想到自己方才那一曲凤求凰,皱了下眉,还是点头道:“阿姐放心。”
北地,敬王府。
谢若锦看着手中,谢远寄来的信,脸上一派铁青。
江氏也正发愁:“此事该当如何是好?阿远去建功立业,想将世子之位让给你阿弟。我虽不舍阿远,但你阿弟本就是幼子,又不得你阿爹喜欢,现下连个名字都没有。若是能有世子之位,其实也不错。而阿远有你阿舅照拂,定然能在战场上挣得自己的爵位,建功立业。若锦,你觉得如何?”
谢若锦蓦地从席上站了起来。
“不行!此事绝对不行!”
第42章 殷王
“不行!此事绝对不行!”
江氏看着像是突然爆发的谢若锦,微微惊讶,嗔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件事,不是对你两个阿弟都好么?”
谢若锦身上还在发抖。
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心中虽然哀伤,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结局原本就很好,她只要按部就班的生活下去,如此,一切都会顺顺利利。
谁知道,她终究是过惯了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一时想不开之下,就设法用原本该包裹住刚刚出生的阿弟谢远的皮子,包裹住了从那些看管她们的官吏手中拿回来的金银和孤本竹简,结果害得那时的谢远险些丧生。
不过,那不也仅仅是险些么?
她早就知道谢远的身体好得很,区区一场雨水,就算那时的谢远才刚刚出生,其实,也不算什么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