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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鹤村的确是太偏僻也太小了。整个村子坐落在三座大山的中间,想要出村子一趟,就要翻过一座大山,然后再乘上半个时辰的骡子车,或是步行大半个时辰,才能去到附近的城镇。
而五鹤村的村民,显见也不觉得那个一直留在他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山沟沟的刘家儿媳妇的旧主家,到底有多金贵,心中琢磨,至多也就是外头的那些有钱人家就是了。
只是如今兵荒马乱,就算是有钱人家,家里郎君都在北地,只几个女人家的在蜀地,在外头也是分外危险的。因此她们跑来他们这个山沟沟里待着,倒也就不奇怪了。
——至少,他们这山沟沟里,几百年了,根本没啥官兵跑他们这里来打仗。
就是偶尔有几个奇怪的人,在这一日的下午,听到那新来的金贵人,正在每家每户的送了一串铜钱,说是要在村子里住上一段时日,怕是要打扰到村子里人的清净,这一串铜钱,就当是她们谢家道恼的礼好了。
后头还说,谢家要在村子里盖个别院,到时候村子里人若是愿意,尽可来帮忙,到时候定不会少了报酬云云。
如今战火连年,兵荒马乱,虽然他们这小山村子里基本是遭受不到甚么战火,可是,他们也常常是挣不到多余的钱的。因此这刚刚来了刘家的金贵人一出手就这般的大方,村子里的人便都活了心思,觉得村子里有这么一户金贵人家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或许,等到战事完结,那谢家娘子的郎君来接他们的时候,他们整个村子里都会得到一大笔的赏钱。
“……事情已经都安排下去了,娘子且安心休养。几个小娘子身上背着的银钱不少,且够咱们用的。如今,小郎君的烧也退下了,娘子这剩下的月子……可要好生养着,将来,等郎君接咱们回去了,娘子也好能再生育小娘子和小郎君。”
小柳氏抱着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的婴孩,一边轻柔的摇晃着,一边跪坐一旁,温柔的将事情说与终于平静下来的江氏听。
江氏失而复得,从村子里的赤脚大夫口中知晓了自己儿子当真无碍,又亲眼瞧见了儿子高烧退去、变成了一股机灵的小模样,心中终于安定下来。
她躺在刘家特特收拾出来的房间里,身后靠着松软的垫子,叹气道:“我被郎君,当着一城百姓的面,当众舍弃,如何还有重获郎君怜惜的那一日?这个孩子,当是我的最后一个孩子。而我这具身子,若非是要撑到看着我儿长大成人,便是现下就彻底毁了,又有何妨?左右我已被郎君舍弃,这般活着,又还有何滋味?”
江氏说着说着,想到自己彼时被自己的丈夫舍弃的事情,又想到昨夜她父兄的亲信冒死来说与她的事情……马氏!郎君明明知晓那马家人心怀不轨,早早瞧着她一直生小娘子,生不出小郎君来,就想让马氏赶在她前头生出小郎君,若马氏不成,或可再从马家挑选人送进府去。若是这次她生出来的依旧只有小娘子,那马家人或许也就认准了她是生不出小郎君的,这次舟车劳顿,还大大损伤了身子,大约也就顺势带着她们母女回去了,但是,偏偏这一次,她终于生下了小郎君,那马家人又哪里肯再让她们活着回去?
“马氏贱人,其心可诛!”江氏想到自己现下根本回不去北地的情形,恨恨道,“因何郎君竟看不出他们的狼子野心?因何郎君就这般心狠,竟是弃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生骨肉于不顾?”
此番她们母子六个被舍弃在这蜀地的偏远山村,北地和江南皇室又仍旧在征战之中,她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子六人,若非是遇到了大柳氏的婆家一家,又要如何在这乱世之中存活?
郎君啊郎君,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呐!
小柳氏见状忙忙又温柔的劝说了起来,无论如何,女子以夫为天,郎君又是那样的身份。虽说郎君如今仅仅是反王元王的儿子之一,可是,一旦反王登基,改朝换代,那么,郎君就成了真真正正的皇子,这也就意味着,将来……郎君有可能会有更高的身份。
这样的郎君,纵然是舍弃过自己的妻女,他的妻女,也不该也不能怨恨才是!
小柳氏正在劝着,就见门帘被掀开,谢若锦捧着一碗药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
江氏只瞧她一眼,就立时撇过了脸去。
从前,她心中最疼这个女儿。毕竟,她的长女谢云屏是郎君的头一个孩子,郎君对谢云屏多有喜爱;二女谢寒尽虽聪明伶俐,却到底只是个胡姬之女,郎君平日里都鲜少正眼瞧她,就是江氏,对她也只是尽责而已;唯有三女谢若锦,终究是郎君的第三个孩子,且还只是个小娘子而已,郎君便不怎么疼她,甚至连名字也懒得为她取,江氏彼时心中不敢怨念郎君,只有越发疼惜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