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四相心中想的则更远。
四相里面,年纪最小的张相都已经年过五十了。他们岁数大,经历的事情更多,因此只要一眼看去,就能立刻发觉今日的昭王,与平日的昭王大为不同。
平日的昭王,虽因上过战场,身上的气势即便收敛了,却也格外外露,显得温和有礼之余,会有一点点的英武强势。
但是,今日的昭王,却像是将平日里竭力收着的气势,全都外放了出来。
强势,果决,睿智,且令人信服,值得追随。
这是一种野心勃勃的上位者的气息。
四相也只在曾经的元朔帝身上看到过。
谢相登时双目微微眯起,看向谢远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巨.大的祸害。
谢远双目灼灼,轻飘飘的看了谢相一眼,便又看向了谢容英。
“请圣人下旨,允敬王世子回藩地,以圆先帝生前所愿,也可让臣能安心回到藩地,为圣人和大庆朝百姓,守卫边境,使圣人无需为边境烦扰!”
字字句句,虽是相请,却更像是软和一些的逼迫。
谢相却猛地回过神来。
其他人听不懂谢远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他却一下子听懂了。
大庆朝若是失去谢远,就没有可以带兵守护住昭地以北和以东边境的人,而昭地边境一旦失守,大庆朝面临的局面将更加艰险。
先帝在时,待昭王如嫡亲手足,从不相疑,昭王便回先帝以忠心,尽心守卫边境,令先帝再无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对抗反王,甚至在先帝最后一击,解决显王与北川王时,立了大功;
但是现在,新帝对昭王本就有所芥蒂,又有之前太后高氏所出的“妄言”,昭王若是只会愚忠,那么,虽然听到了太后高氏的那些要杀了他和他亲弟谢秋然,头颅挂在城墙上的话后,虽有些恼,但仍旧该继续忠心不二,继续效忠心底。
然而,且看谢远今日所作所为,又哪里是愚忠之相?
谢远分明是就猜到了他们将要做的事情——在明知谢远的重要之后,仍旧不放心的想要算计谢远,想要将谢远在意的亲弟弟留在长安为质,甚至还有可能在太后高氏糊涂的时候那其出气——这种情形下,那个曾经忠心耿耿、温和有礼的谢远,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强势起来,不再掩饰自己周身气势的真正的昭王。
“子曰,三年无改于父道。先帝虽非圣人父亲,却是先帝长兄,长兄为父,难道先帝才刚刚去了不到一月,圣人便要更改其旨意,将如今才不到十岁的敬王世子,强留长安?既不肯遵循先帝所愿,也罔顾天地人伦,令敬王世子不得见其病重之母,圣人今日所作所为,着实令臣等汗颜。”
谢远站在朝堂中间,背脊挺直,下巴微微抬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看着正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谢容英,道:“还是说,圣人当真要任由太后插手朝中之事,将无辜稚童敬王世子斩下头颅,尔后悬于城墙之上?”见谢容英呼吸一滞,谢远接着道,“或许,除了敬王世子,太后也想将我的头颅,一起斩下?”
昨日太后高氏的话,虽然被一部分人听到,但是绝大部分人都站住远处,不曾听到。
今日谢远突然将这些话说出来,立刻令朝中诸臣哗然。
而这也令诸臣心中终于明了,怪不得今日的昭王与平日不同,原来,战功赫赫的忠臣被太后这番的侮辱,圣人却无一言半语的安危,昭王反怒,着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眼看朝中诸臣看向首座的谢容英的目光都带了些怀疑——谢远乃是和谢容英一起长大的,且还立下了无数功劳,是元朔帝亲封的昭王。这样的昭王,还有不到十岁的昭王亲弟,都能被太后肆意侮辱,一张嘴不是要查清真相再行定夺,而是立刻就要斩其头颅,悬于城墙之上!
那他们呢?他们这些人,若是一旦得罪了太后,圣人是不是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太后折辱?要知道,他们可没有昭王那样的本事和军权。
谢相等四相立刻发现了诸臣眼中的怀疑。
谢相立刻站了出来,对着双手微微发抖、紧盯着谢远说不出话来的谢容英道:“圣人,昭王所言有理,请立刻下旨,令敬王世子回北地,为敬王妃侍疾!”
谢容英此刻已然心头怒火丛生,闻得此言,盯着谢相看了好一会,才怒道:“好,好!”尔后霍然起身,一语不发,立刻朝堂。
谢相转头,深深地看了谢远一眼,这才忙忙与三相追了出去。
好一个昭王,好一个谢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