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喜就不喜了,只要这位寇大夫医术高明,至于其他,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兰墨这样想着,就快步去传隔壁的张老太医过来。
张老太医这几日也一直都待在谢含英身边,只是他做得大多是在侧殿查询医书罢了。
待张老太医到了,谢含英这次看向寇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着急和焦虑,只淡淡开口:“寇大夫若是不愿为朕治疗今日之病,但说无妨。单单凭着寇大夫是阿远举荐来的,又曾在战场上,救了我大庆朝将士无数,朕也绝对不会勉强寇大夫。毕竟,生死有命,朕虽年轻,却也能接受。但是……”他话锋一转,忽而目光凌厉的看向寇善,道,“若寇大夫故意在针灸或是在药方上故意出错,便是你已全家都入了轮回,朕也定要令人扰了他们的轮回!”
寇善心中一跳,这才发现,原来,这位仁善温和的帝王,却也是当真有着帝王之势的,顿了顿,便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大礼,道:“圣人放心,寇某来之前,昭王殿下便以天下万民的安乐说服了寇某。寇某既来,便绝对不会堕了寇家的名声,做出那等卑鄙无耻之事。”
谢含英这才微微笑道:“是朕糊涂了,寇家百年名声,自然是只有救人之心。”尔后又做了个手势,淡淡道,“如此,寇大夫,请讲。”
寇善面色一凝,这才缓缓说出他的诊断。
谢含英神色淡淡的听着,一听便知寇善与张老太医的诊断结果基本相同,只是张老太医于治病之上,无甚办法,却是不知,这位寇善,可有法子?
寇善待说完了谢含英的病症,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长长一叹,道:“若圣人并非圣人,即便只是安贫乐道的穷苦之人,以寇某的本事,却也有七分把握,为圣人治愈此病。但是……”
谢含英不语。
张老太医却急道:“寇兄,究竟如何?”
寇善叹道:“张兄之前的诊断,应当与寇某一般无二。若是圣人愿意放下诸多事务,心怀放宽,多寄情山水书画这些怡情之事的话,那么,以我的针灸术和张兄的方子,应当有九分把握,为圣人延寿七八年,也有六七分的把握,能将圣人的病症,彻底治愈。但是……”
但是,他这几日,一直跟在谢含英身边,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位少年天子,乃是真正勤政爱民之人,于政事上,更是果决明断,只是谢含英的运气的确十分的不好,因为他接手的皇朝,乃是一个有着想要谋取他皇位的皇朝,而这个皇朝,这几年中,还在不断的发生各种天灾。又有谢含英一连死了三女一子,其中对谢含英的打击尤其之大。
这样的谢含英,若是身体足够康健,只要能继续支撑下去,继续头脑清醒下去,身边又有忠臣相佐,藩地除了糊涂的北川王,但是,还有忠于他的昭王和殷王在,而那位很懂得识时务的安阳王在,那么,只需要几年的时间,谢含英便极有可能做这一次最大的赢家。
可是,命运弄人,偏偏谢含英年纪轻轻,就生了这种病。
而生了病的谢含英,却并没有机会将政事放下,特特休养。
寇善将诸事说了一通后,心里又是一叹。
如此情形下,以他和张老太医的医术,最多也就是延缓谢含英的病情而已。谢含英,必然会死。
谢含英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那么朕,究竟是得了甚么病?”
张老太医与寇善对视了一眼,前者道:“老臣只能诊断出,圣人有反胃之症。”
后者接着道:“寇某比张老太医看出的多一些,若是没错,圣人胃部,当有瘤。正因有瘤,圣人有时才会觉腹部疼痛不已。”
谢含英再次沉默下来。
他终于知晓,为甚这两位神医,都会对他的病如此棘手了。
寇善终是劝道:“圣人如今才二十有二,若是圣人愿意退位养病,或许……”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含英就苦笑着打断了他,叹道:“朕之前却也是想过这件事情的。”见寇善二人皆是一愣,谢含英才继续叹道,“如今局势危急,容英虽也有些聪明,但是……他性子不够坚韧,其妻又是高氏女,若是让他现在做了皇帝,那么,只怕阿翁与阿爹的心意,皆会毁在我和容英手中。至于……”
至于谢远,谢含英自知已经有太多的事情,对不起谢远。若是他真的让位于谢远,那么,论起身份,谢远已经过继到阿爹名下,是他嫡出的弟弟,原本也无妨。
但是,谢远的生父却是敬王。纵然已经过继,世人也绝对会令谢远对敬王行父父子子的孝道。若是让谢远来做皇帝,那将来一旦父子二人对上,谢远岂非要被无数世人所非议指责?到时候,无论谢远是对是错,在外人眼中,谢远都是错。谢含英并不愿意让谢远在接手了这个他留下的烂摊子后,再被世人的流言和文人的笔墨以及后世的指责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