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便又听这位圣人道:“孟相的三郎……他可愿往琼州为官?说来,三郎与朕的阿弟曾经一齐做过朕的伴读,二人关系倒也不错,若三郎能去琼州,朕也能放心几分。毕竟,琼州也好,云州、锦州也罢,都并非好处置的地方。阿弟独自一人前去,朕的心中,着实难安,唯恐朕的阿弟在那里被人欺负了。”说罢,亲自为孟相斟了一杯茶水,惊得孟相急忙站了起来。
谢含英却还是面上带笑道:“孟相若是不舍三郎,便让三郎且去帮朕的阿弟两三年。两三年的时间,也足够昭王在藩地站稳脚跟,到时候,孟相想让三郎回来也好,想让三郎继续留在昭王藩地也罢,都随孟相。”顿了顿,又道,“孟相且安心,朕与昭王,其中并无龌龊,朕让三郎去帮昭王,也是诚心。”说罢,又提及孟相的其他几个儿孙,其中之意,显而易见。
谢远不放心刚刚登基的谢含英,谢含英当然也不放心要去危险重重的琼州、锦州、云州做藩王的谢远,因此才会有这么一遭事。只是谢远诱之孟三郎的乃是未来之利,谢含英诱之孟相的却是眼前之利。
孰轻孰重,却不干谢远与谢含英的事情了。
孟相回家和孟三郎将事情互相一说,心中俱都格外复杂,待得第二日,宫中的谢含英与宫外的谢远,便都知晓了各自的打算,俱都哭笑不得。
第三日上,谢含英白日里理完政事,却又往后宫走了一遭,将太后安置在皇后宫中一名有孕的妃嫔,愣是移了出来,升其位分,令其为嫔,单居一宫,誓不肯让其与同样“有孕”的皇后小高氏住在一处,甚至,谢含英将二人的寝宫安置的分外远。
小高氏也好,清婉郡主——如今已册封婉贵妃也好,就是前朝中听闻此事的人,都觉奇怪,只觉圣人到底年轻,竟是连后宫这等女子之事都要插手。
却也有人言道,皇后小高氏与那位有孕的嫔若住在一处,生产之时若有混乱,乱了嫡庶,又该如何是好?这才压下了之前那些话。
可是,只有高氏与谢含英清楚,谢含英此举,防备的其实是高氏。
毕竟,当初小高氏和那位嫔同时查出有孕。那位嫔是真的有孕,小高氏却是不知吃了民间乱七八糟的药,腹中怀着的,不论是甚么,绝对不是孩子。
只是她的脉象看起来太像喜脉,谢含英根本不信,那时他还是太孙,带着小高氏去了长安城里一处宅子,令小高氏午睡,便捉了最擅长妇科的老大夫来看,老大夫细细把脉,又询问了小高氏之前吃的那些药,最后才道:“这并非喜脉,乃是吃那些下作药吃出来的。只是这种药虽下作,却比那种转胎之药还要神奇,既能使女子腹部越来越大,十月之后,亦会生产。只是……生产出来的,却是死胎,怪物。”尔后又起身道,“那药确是神奇,但也是有些妇人被人哄骗才吃得那等药,只是哄骗终归是哄骗,终究有被揭穿的一日。”
尔后留下一份打胎药方,还要一份调理身体的方子,转天,就从长安城里消失了。
小高氏虽不知此事,谢含英却是将事情告诉了高氏,结果高氏明知小高氏肚子里怀的是个甚么东西,却是打了一个换孩子的打算!
谢含英如何不恼?
“阿娘只道小高氏可怜,却忘了,当初是谁一力出手,设计了清婉,令其不但此生都没有有孕的机会,甚至连嫁给旁人做正室的机会都没有了么?”谢含英冷笑道,“种恶因自要得恶果,阿娘若当真可怜小高氏,当初,就不该让她进东宫。她不进东宫,难道我还能对一个无辜的闺中女子下手?自然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寻根究底。”末了又道,“若阿娘不愿出手,那便不出手,由得她自己去生。只是,待她生出一个怪物来……结果,阿娘想来也能猜到。”说罢,甩袖便走。
高氏脸色难看极了。她的这个儿子,做太孙时便不肯给她留颜面,待得做了圣人,更不肯为她留颜面,不禁让人唤了谢容英来,抱着谢容英痛哭。
而这一日晚上,谢含英终于将后宫的糟心事处置妥当了,便请了谢远来东宫陪他对弈。
待谢远听得谢含英的这一番故事,一双桃花目竟也瞪得溜圆。
谢含英瞧见了,不禁笑道:“我这一世,因身份之故,本就有诸多的不自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真正喜欢的小娘子,且那位小娘子还是我一心倾慕之人。我虽不能许她天下无双,却也愿意尽我所能,给她正式之位,疼她,爱她,护她。结果……只因阿娘和舅家想要拿捏我,想要更稳固的地位,便直接毁了清婉……”谢含英脸上微微有些难看,“我总要告诉他们,我并非他们所能拿捏之人,这天下,始终姓谢。而清婉,此生也是我最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