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罗领他在外头看了看污水处理池,终于转到了工厂的核心部位。透过透明的玻璃隔断,南宫怿在一间软包装修、门口挂着“技术室”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位鹤氅道冠、仙风道骨、气质超然的美貌青年。
“这个月在西郊这儿值班的素问真人,早已有了金丹真仙的修为,法力强横极了,现在是咱们妖委的常委。”白秘书长细长的手指按在玻璃上,指引着南宫怿的目光随他望向屋内:“咱们这四个工厂,每个里面都有一位金丹期修为的常委坐镇,凭他们四人的法力,运转一个埋在市区下面的净灵阵法,这才能把那些修为尚低的妖魔鬼怪放出的阴气及时净化。”
“那岂不是说,有这位仙人坐镇就够了,何必还要花千万之资建外头这些……处理设备呢?”南宫怿双眼明亮得如同洒满了透入走廊的阳光,既是惊羡又有些不解地望着屋里的上仙。
白秘书长微笑着揉着揉他的头发:“傻小子,没有厂房,没有设备,光一个仙人往这一坐,外头盖间小房供他作法,那不成了小庙了?咱们现在是科技兴妖,就得有这些先进科技设备在外头壮门面,不能让人看了以为咱还用落后的妖法处理,懂吗?”
南宫怿从玻璃上抬起头来,垂下眼看着两人映在光滑的大理石上的倒影,忍不住低声说了句:“……本末倒置。”
白秘书长恍若未闻,带他去总经理办公室见过了他们环卫办的吴主任和钱秘书长。当时吴主任正忙着给夫人按摩,钱秘书长对着电脑砸键盘,看见南宫盟主进来,一个拿糖一个掏红包,把他当真正的小孩打发了出去,倒是主任夫人在他们临走时还多嘱咐了两句:“小白,你好好照顾这个同学,别让人家回去之后和自己世界的人说咱们L市的妖不会待客。”
这三人组相处得未免太奇怪了。南宫盟主含着一肚子夫纲不振、内帏不修……旁边那个男的真没眼色之类的话,亏得嘴里让吴主任的糖堵着没说出来。白秘书长不敢多留,立刻拉他出了厂房,重新把他装上车送往市里。
南宫盟主把嘴里的糖嚼碎咽了下去,在车里长长地感慨了一声:“原来妖怪也有惧内的,只是你们主任在夫人面前这般做小伏低,不怕那位钱秘书长看了心中笑他?”
白秘书长摇了摇头,怡然笑道:“什么叫惧内啊?你太落伍了,这叫真爱。钱秘书长是吴主任的儿子,打小就见惯了的。咱们这些外人去了人家都不改温馨的居家状态,何况是当着儿子了。”
“咦?钱秘书长和吴主任看着一般是年轻人,怎么会是他儿子……既然他们是父子,钱秘书长又怎么不与父亲同姓?难道那位吴主任,是入赘到岳丈家的?”
“没这事,人家俩人都是自己修成的,哪来的娘家。吴主任原身是蜈蚣,所以就姓了吴,可是主任夫人觉着钱串子这名字听起来更有福气,生了钱秘书长就让他姓钱了。这点小事,主任当然是不可能不顺着夫人的。顺便说一下,我其实不是白仙(刺猬),而是因为毛是白的,所以姓的白。我的原身也是威风凛凛的猛兽啊。”
“什么猛兽?”
白秘书长沉默了一阵,忽然伸手放下了副驾驶上方的镜子:“你们家快到了,我就不带你吃中午饭了,把嘴边上的巧克力擦擦吧。”
妖怪难道不欲让人知道原身?可他说起那对主任父子时,并没多么在意,仿佛只是寻常事而已啊?难道是他的出身不大说得出口?白色猛兽,难道是北极熊?在电视上偶然看过北极熊馆空调系统维修新闻的南宫盟主心念电转,再看向白罗的眼中便多了几分爱怜——
电视里一身白毛的大熊趴在水池边上悠然地嚼着鱼的场景,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熊又老实又听话,饲养员给什么就吃什么,和原先他在山里猎过的黑熊完全不同,看人时如有灵性一样,撒娇撒嗔,看得人恨不得养一只在身边。
他心里想到了养熊,目光中不期然就含了几分温柔期盼的神色,盯着白秘书长一身白衣,手微微动着,在心中想象那光滑润泽的手感。手还没真敢覆上去,白秘书长却忽地神色一整,反握住了他的手,盯着他低声问道:“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是想吸阳气了?对了,你穿过来也有半个多月了,身边又是一对垂暮老人,怕是没什么进项。”
白罗空着的左手轻轻抬起,顺着他的胃部向上缓缓抚摸,直到手指触到他还显得平坦的喉间才停了下来,转手托住了他的两颊:“真是虚极反亢、阳气外浮的征候。是我看得不仔细了,以为你是阳实阴敛,忘了你是个新鬼,没人教导。连迷人都不会,看来阳气更还没学怎么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