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地一笑,开口宽慰满脸愧疚和后悔的父亲:“爸,这不是您的问题。是我做得不够好,才会让您越来越失望。”
容父浑身一颤。
他感觉心底那只丑陋的怪物终于露出了它狰狞又可怖的獠牙,疯狂地撕咬着他的心脏,似乎要把他整颗心都绞碎才甘心。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他的儿子与他那个弟弟太像了!
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不是他的责任、明明不是他需要去背负的东西,他们却总是毫不犹豫地把它揽到身上。
他们都一样出色、他们都一样优秀,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取得别人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获得的成就。
他们总是能把什么事都做得很完美,就连在哄骗别人的时候也绝对天衣无缝。
比如他和前妻恩爱了五六年,却在离婚前夕才知道原本被自己认为是“命运般的邂逅”的爱情,也不过是依靠那出色的弟弟得来的。
容父至今还记得前妻最后对他说的话:“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出离婚吗?因为我瞧不起你,容恩。你一直不甘心被你弟弟压着一头,所以在听到你弟弟出事的消息时,你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为他奔走,而想去接手你弟弟的一切——可是容恩,除了你弟弟没有人会买你的账!没了你弟弟,你什么都不是。”
来自前妻的打击只是个开始而已。
随后独自面对着各方施加的压力、独自面对着各种各样挑衅与奚落,容父才明白“没了你弟弟,你什么都不是”的真正涵义。
他觉得自己一天都撑不下去了。
于是容父带着儿子和刚刚出生的侄子远走云来港。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变得与那个弟弟越来越相似。
而弟弟的儿子却偏偏像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只丑陋的怪物开始蛰伏于他的心底,窥伺着他的每一次情绪波动、唆使他一遍又一遍地伤害自己的儿子。
——因为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想要所有看轻过他的人都看到他有一个何等优秀的儿子。
因此他对容裴的要求严苛到近乎残酷,从未顾及容裴的感受。
终于找到了结症所在,容父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在他心底蔓延开的羞愧与后悔,几乎与当初那种龌龊的心思被前妻窥破时相差无几。
容裴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儿子啊。
容父控制着自己带着几分哽咽的嗓音:“阿裴,爸准备到国外去做交流学习,和你妈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他能做的,也许只有尽量不拖累这个儿子、不试图去束缚着他的手脚、不干涉他的未来、不……伤害他。
容裴一顿,说道:“我帮您安排好。”
容父说:“不,不用,我自己可以拿到推荐位。等确定了日期我再告诉你,到时候会叫你回家吃饭。”
容裴笑了起来:“好。帮我告诉妈一声,我想再吃一次她上次做的八宝羹。”
容父很想像正常父子相处一样把话接下去,却感觉自己的心痛得无法自抑,怎么也开不了口。
感情这种东西是最金贵的,从来都容不得半点轻待。
因为它一旦出现了裂痕,就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第34章
在容裴陆续送走弟弟、父亲以及继母的时候,高宅却迎来了两位特别的客人。
那是个年逾古稀,却依然精神矍铄、步履如风的老人,他的头发一根根白得分明,看上去格外严肃。
老人身边还跟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高竞霆正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口呢,见到人后马上就迎上去:“外公。”
没错,这个人就是高竞霆的外公李付钧。
李付钧一生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去得早,只给他留下高竞霆这么一个外孙。以前高竞霆看起来傻愣愣的,他也不在乎,反而还很乐呵地逗他玩儿。
最近刚刚进入夏季,国内外都一团和气,李付钧清闲得很,就想到过来瞧瞧自己的外孙。
李付钧瞅了高竞霆一会儿,说道:“乖外孙,听说你不傻了。”
高竞霆答道:“其实我还在犯傻。”
李付钧眯起眼睛,然后笑了起来:“知道自己在犯傻就不错了,还没算傻透。”他把自己带来的人引到高竞霆面前,“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你看看喜不喜欢?他比你大两岁,很会照顾人。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和他凑合凑合过吧。”
被他推出来的人一脸愕然。
高竞霆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皱起眉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去年调任首都的热门主持人林静泉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