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就跟他不相信自己可以永远名正言顺地站在容裴身边一样,容裴也不相信他对他的爱能够维持多久。
他们之间缺乏相互信任。
非常地缺乏。
即使他装成“傻子”留在容裴身边,也不可能真正地心意相通。
高竞霆忍不住将自己在绕着黄金码头走那一圈路时下定的决心告诉安管家:“我一定会变成阿裴希望我变成的那种人。”
安管家没有说话。
高竞霆继续说:“从一百分开始扣,最后可能相看两厌;但是从零分开始往上加,一定会越来越好——现在我对起点就是零,阿裴对我没有任何好感,所以只要我肯去做,结果肯定不会变得更糟糕。”
这是他想到的唯一能重拾自信、不被现实压垮的办法。
也是他唯一有把握做到的笨办法。
第95章
十月下半旬,云来港的秋季即将接近尾声,金黄色的海岸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连片的冬草,这种耐寒植物为整个西部铺就了一张延绵万里的青褐色地毯。
国议会后云来港市政的各项事务都落到了实处,按照国议会批复下来的预冬提案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在这种半忙不忙的时期,容裴发现自己视为左右手的韩定有了点变化,比如下班后偶尔也会准时离开市政、似乎是去赴约。虽然这种小变化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放在韩定这种习惯把时间精确到秒的人身上却极为不寻常。
同时郝英才借故往市政跑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而且每次往韩定那边绕,意图非常明显。
这天下午容裴终于忍不住逮住郝英才说:“你想干什么?”
郝英才但笑不语。
容裴敲敲桌沿:“你在追阿定?”
郝英才瞅着他,还是不说话。
容裴说:“玩真的?”
郝英才说:“玩真的,不然我怎么会找熟人下手?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有好感很正常。”
容裴搭上他的肩,举了个例子:“我和你也认识很久了。”
郝英才一滞,说道:“这不一样。”
容裴说:“哪里不一样?”
郝英才耳根处的皮肤恰到好处地红了起来,佯作恼羞成怒:“感觉不一样!”
见到郝英才这样表态,容裴倒也信了几分,微笑调侃:“大郝,你这次眼光倒是高了不少。”他勾住郝英才的脖子,“好好努力,要帮忙就找我。”
这时门边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韩定安静地站在门边看着他们。
郝英才看向他。
韩定也会意般对上他的视线。
容裴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好友是怎么看对眼的,不过这种状况他怎么想就怎么好,于是摆摆手说:“阿定,大郝说有事要和你商量。”
韩定“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容裴,对郝英才说:“走吧,去我那边。”
郝英才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离开容裴的办公室,等转到回廊的尽头时郝英才才开口:“有时候阿裴其实挺好骗的。”
韩定说:“因为他信任我们。”
郝英才沉默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行为:这会让他陷入谎言的漩涡之中,必须日日夜夜地伪装、时刻不停地以新谎言来修补漏洞。
他必须连容裴也骗了。
郝英才看向韩定,却发现韩定目光沉着地看着前方,对于做这种事似乎没有太大的障碍。
韩定脸上的疤痕经过岁月的洗炼后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狰狞,看上去像个独特的纹理一样印在他脸上。
郝英才记得韩定和他们说起过这个伤疤的由来,那是他少年时被欺负时留下的印记,当时咬牙切齿说要牢牢记住那份耻辱,所以没有处理过疤痕。
郝英才和容裴听完后都觉得有些意外,毕竟韩定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半点激烈的情绪——更别提记恨谁那么多年。
难道在韩定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比谁都要深的感情波动?
想到这里,郝英才心里突然打了个突。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提议是不是有些愚蠢,伙同韩定向容裴做戏,会不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后果?
让这样的韩定留在容裴身边,日后会不会带来什么变故?
郝英才邀请道:“待会儿一起去吃个饭?”
韩定说:“没问题。”
郝英才说:“那好,我来接你。”
然而就在郝英才准备借“伪装”的时机好好试探试探韩定的时候,他的人生走到了另一个拐点。
这时候的郝英才并不知道这回事,他跟往常一样开车回到外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