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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相檀并未在意地摇了摇头。
赵界心头一宽,笑着坐下了。
这一番搅合让赵攸难得沉下了脸,冷声敦促刑部务必要尽快将贼人捉拿归案,给灵佛和裕国公府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又熬过了两盏茶,这所谓的洗尘宴才告了段落。
回了须弥殿内,苏息便忍不住道,“都一更了,往日这时候公子早念完经睡了。”
安隐轻轻给了他脑袋一下,“以后定是管住你这张嘴,这话你我私下或只在公子面前说说便罢了,旁的地方可不能多言。”
苏息却不服气道,“公子也没吃多少东西啊,我还是再去给他煮碗粥喝吧,真不知这素斋宴吃得有什么意思,一堆人说了一堆空话。”
安隐还要教训他,顾相檀倒笑了起来,侧头道,“你莫打他,苏息说得没错。”
安隐住了手,有些忧心地看向顾相檀。
顾相檀径自坐到桌前,拿了竹签将烛火挑亮了些,边轻道,“素斋好吃,但也只是次要,戏好看,就行了呗。”
苏息挠挠头,“谁演的戏啊?”
“所有人啊,红脸的、白脸的,你唱罢来我附和,多精彩啊。”
安隐虽能看出来这筵席上的不少人都心怀叵测,不过却一时也没能把顾相檀的意思全明白过来。
顾相檀却不说破,只道,“过来给我研墨吧,我要抄一卷经。”
安隐和苏息对视一眼,乖乖地拿来了笔墨。
顾相檀这一抄,就抄了一夜。
待到天边泛出了鱼肚白,他才缓缓放下笔,看着伏卧在案侧两旁睡了过去的苏息和安隐,顾相檀揉了揉额角,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观正披着还未褪却的夜色立在那里,顾相檀见了他道,“劳烦禅师陪我走一趟了。”
观正摇摇头,宣了一声法号。
……
裕国公府眼下还被封着,宗政帝亲自批下旨意在刑部旁腾了一间府衙来设灵,哪怕上辈子已经历过一次,可故地再临,那冲击之恸仍是让顾相檀一时头眼昏花,险些站不住脚。
一百零九口棺材,各自安放于大大小小三十间厢房内,正中大厅那密密麻麻的牌位,一眼望去竟仿佛没有尽头。
身后的苏息和安隐见此良久回神,接着便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顾相檀却站着未动,须臾才在蒲团上徐徐跪下,端端正正地朝着灵位磕了三个响头。
其实若是两世都算起来,顾相檀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顾家人了,可此时闭上眼,爹爹的教诲,娘亲的拥抱,太|祖母的音容笑貌,一切一切依旧清晰如昨,还有上一世,他大悲之下,愤恨开棺,亲眼得见爹娘死相和喉口利落狠辣的刀痕时的龈血嚼穿,那刻骨的恨意,随着眼下情景重又慢慢涌入到顾相檀的骨血之中,搅动他的心念,撩动他的神智。
便在此时,观正一声“阿弥陀佛”硬生生将顾相檀从无边心魔中唤了回来。
他茫然望着素白的灵堂,半晌才垮下双肩,低语道,“我想一人待一会儿。”
苏息和安隐擦了擦眼泪,不放心地看过来一眼,慢慢退了出去,而观正则盯着顾相檀的背影,片刻说了一句。
“醒之,记得,漫天劫火炎炎里,皆自怨恨一念来。”
顾相檀一怔,半晌点了点头。
待观正也离开后,顾相檀才伸手轻轻抚了抚身旁顾璟长和顾夫人的棺木。
“爹,娘……”顾相檀颤着声,“怨恨……相檀可以放下,只是有一个人,既已重活一世,相檀却实在放不下。”
说着,他转向不远处的佛像道,“我欠他的,我自是要还,待我将他的债还清,我必到您面前,给个了断。”
说着,顾相檀又重重磕了九个响头后,将抄了一夜的佛经于灵位前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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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孙公公招了小禄子到紫微宫说话。
小禄子事无巨细地禀报了,包括顾相檀那日来时问了哪些小厮的名字,今日又携了佛经去祭拜父母,何时回来的,回来时的神色如何,无一遗漏。
赵攸细细听着,太子赵勉在一旁有些不耐。
“不过就是一个小和尚罢了,能耍出什么花儿来?”他始终觉得父皇过于小题大做了,“自小长在宗庙佛寺,会说的话就是劝人向善,不要杀生,他要真能趋吉避祸,裕国公阖府又是怎么死的?”
赵攸挥退了小禄子,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朕这般是为了谁?你何时能长点心呢?你瞧瞧洗尘宴那日赵界是如何表现的,再看看你!”
赵勉忍不住道,“他私下里荒唐事儿做的可少么,三王府里的家仆每日都能被他活活打死几个,就会在外头装腔作势,有一日定要撕了他那张伪善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