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宋微过生日。除夕晚上喝得糊里糊涂被小侯爷问出来,第二天一清醒,就让他自己忘了个干净。而且这一世他在宋曼姬跟前才过了一个生日,还没形成习惯,所以根本没往心里去。当日入夜,国王陛下设宴,邀请上邦贵客,作陪的除了黎均,就是他的母亲、姐妹和姐夫。
宴席吃到尾声,黎均让人送上来一个盒子,递给宋微。
“贤弟生辰,又是及冠之年。愚兄有心为贤弟备妥玉簪金冠,但知贤弟慈母在堂,族中定有德高望重之长者,故不敢僭越。只寻了两样小玩物,权作贺礼,博贤弟一笑。”
他虽然做了国王,依旧平易谦逊,彬彬有礼。
宋微十分吃惊,转眼便想到,定是小侯爷不甘寂寞整出来的闲事。道过谢打开一看,是一个小小的赤露鱼鳔储物袋和一把匕首。宫人介绍,此刀乃提风国商人带来的西洋货,说着演示一番。那匕首不大,外表就是把普通的日用小刀,转动柄上机括,里边还有一层,轻薄坚韧,锋利无比。
这两样东西甚合心意,颇为惊喜。宋微站起身,正儿八经再次谢过国王陛下。其余人也各有表示,多精巧贵重之物。不过玄青上人送了一个据说法力无边的平安袋;黎均的小妹妹,十六岁的三公主,送了一方亲手绣的丝帕。
独孤铣脸色变了变,无法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只好当没看见。他自己的礼物要留着私下里送,怕叫穆七爷看出不妥来,反而惹得宋微不高兴。
深夜时分,宋微快要歇下,果然又被侍卫叫出去,还是小侯爷等在门外。
此时圆月当空,皓然千里,月色如匹练霜纨,与除夕夜繁星满天的景象截然不同,却更适合对坐小酌。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二人坐在嘉瑞殿的平台上,没有多余的话,推杯换盏,气氛极为平和,甚而给人感觉有脉脉温情如月华流淌。
独孤铣掏出一个小盒子:“小隐,给你的生辰贺礼。”
宋微打开看一眼,立刻推了回去:“小侯爷,太贵重了,恕我不能收。”
盒子里是串金色南洋珠,颗颗浑圆饱满,色泽柔和明亮。宋微跟穆七爷逛街时看到,曾经很想给母亲带一串,奈何价格无法承受,瞅几眼便罢。也不知独孤铣从哪里知道的。
独孤铣道:“替我送给你母亲吧。害她担心忧虑,算是我给她赔罪。”
宋微摇头:“没这回事,小侯爷言重。”
独孤铣又道:“你不喜欢这个?我还准备了一样。”
宋微觉得此人水磨纠缠功夫日益见长,略有些头疼。
“及冠取字,你不肯收礼,我便送你一个字吧。你姓名里这个‘微’字,意蕴丰富。并非只有微不足道一个意思,更有精深婉妙之意。我送你一个字,叫妙之,怎么样?宋微宋妙之,‘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多好。”
这份礼比那珍珠还吓人,简直要打上一辈子的烙印。宋微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独孤铣捏住他脸蛋,阴谋得逞似地笑:“这样,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叫你妙妙。”
宋微大怒,差点掀桌:“闭嘴!妙之妙之,听起来像个一辈子考不上科举的穷酸;妙妙什么的,简直就是勾栏的女支女!怎么不留给你儿子女儿用去!”说完才意识到无端送了便宜给人占,连呸几声,恨恨喝酒。
独孤铣也不生气,淡淡道:“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那好,你搬过来住,我就收回。否则的话,我独孤铣的东西,没有送不出去的。”
宋微到底不敢跟他闹翻,三害相权取其轻,最终同意搬到嘉瑞殿来住。
谁知第二天,黎均玄青等人都知道了他的字,纷纷赞好。黎均更是直接就用起来,“妙之贤弟妙之贤弟”地叫唤,宋微郁闷得不行,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随他去。
穆七爷很高兴还能待一个月,新春一开市,就成天蹲守在集市上,甚至还跑了附近几个市镇,去了一趟最近的海港码头。
宋微被独孤铣拘在嘉瑞殿中,不幸错过了穆七爷的海边之行,气得踹了小侯爷好几脚,三天没跟他说话。独孤铣无法,抽空亲自陪他走了一趟海港码头。
来自南海诸岛国,甚至天竺、提风、大食等国的货船在此停泊,风帆起落,桅杆林立,沉重的铁锚溅起朵朵浪花。宋微站在岸边崖石上,看得出神。
独孤铣道:“海上狂风巨浪,变幻莫测。比起陆地,不知凶险多少。”
宋微明白他什么意思:“我没有出海的想法,我就看看。”
独孤铣觉得他长在西北,大概因此对海格外感兴趣,又道:“你愿意看海景,买海货,其实交州、越州,乃至于青州、兖州,沿岸港口都有外邦商船进入,不用非得跑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