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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58)

这一夜,整个村子都没怎么睡。挖出来的遗体尽最大可能做了收殓,剩下的等明日再继续搜寻。山村重风俗,就在避难的石坡上搭了灵棚,连夜烧香点灯,唱经哭丧。好在村长考虑周到,专门辟出位置相对清静的一家,给几位大人休息。独孤铣担心室外通宵点火不安全,特地过去看了几次,见村民轮班值守,灵前小心谨肃,便不再过问。

从中午一直到半夜,他再没找到机会跟宋微单独对面说话。有时一抬眼,看见他满脸黑灰从哪家厨房钻出来,赶着毛驴去坡下小池塘打水。有时一转头,看见他挽起衣袖裤腿,跟秦显一起收拾整理行装杂物。最后一次的印象,是他拿着一根秃头笔,由村长亲自作陪,坐在灵棚边上写纸钱包。村民没几个识字的,即使文化水平最高的村长,也比不上宋微这个半桶水。当然几位贵客大人都有的是学问,但村长哪里敢去请,试着问了问宋公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好像总在眼前身边晃悠,却又滑不留手,总也抓不住。

半夜睡下,始终不见宋微回来。牟平看一眼小侯爷,问:“要不,我去找找宋公子?”

独孤铣掩住情绪:“不用。他在哪儿待得不舒坦?”

秦显点点头:“宋公子看着娇气得很,真没想到,实际上又扛摔又扛打,比一般人不知强多少。”

牟平又看一眼小侯爷,迟疑片刻,还是道:“万一……”言下之意,万一半夜又跑了呢?

秦显难得机灵一回,居然听懂了他后半句潜台词:“刚村长请宋公子去帮忙,叫人把他的毛驴跟东西都送到这儿来了。他真要走,肯定不会丢下那头驴。”

牟平暗中翻个白眼。这白痴,这不摆明了说小侯爷在人家心里还不如一头驴么。

独孤铣神色如常:“睡罢。明日也不轻松。”说完,就在床上躺下。心想那混账东西,也不知睡在哪家男人们的大通铺上。一时牙痒痒,一时又空落落,想到后来,只觉得没意思。然而心中越觉得没意思,身体里那股火偏烧得越旺,就这么一边冷一边热,打摆子似的睡了半宿。

第二天,尽管欧阳大人身体略显虚弱,仍然按计划一大早出发,返回驿站。那领路的驿仆也十分命大,当夜安排在另一家住宿,安然无恙。只是有点惊吓过度,一闲下来就不停念叨菩萨保佑。只剩下一匹马,理所当然安置了欧阳敏忠。此马乃小侯爷坐骑,得赐佳名曰“凌云”,一般人牵不动,于是欧阳大人十分惶恐地由独孤小侯爷牵着走。宋微还坐在嗯昂背上。虽然这不合规矩,但别人谁也不可能跟他争一头驴,他也就心安理得,高踞而坐。

走了一整个白天才回到官驿,这边都等急了,正预备派人去双桥村看个究竟。欧阳敏忠把该指示该通报的都安排好,听从驿长劝说,决定在此修养几日。这一趟所有人都吓得不轻,累得更惨,收拾洗漱完毕,早早躺下歇息。

独孤铣跟欧阳敏忠说完话,进房间一看,宋微已经睡着了。开始以为是装睡,怎么可能让他如愿,捏着肩膀就把人翻过来。动作粗鲁,还带了几分力气,捏得人扭来扭去,闭着眼直皱眉,跟小狗崽子似的呜呜抗议,表情又恼恨又委屈。

松了手,轻拍他脸颊:“宋小隐。”

这回干脆噘了嘴,把头直往被子里钻,大有死也不醒来之态。

独孤铣一想,怕是昨夜根本没怎么睡。自己也累得很,折腾不动了,明日再说。

第二天,照例是他先醒。耳边有温热绵软的气息,微微侧头,就可以看见那张白里透红的脸,恬静安详,近在咫尺。身体裹在薄薄的丝被里,以一种极柔顺的弧度依偎在身边。

多么亲昵多么恩爱。

独孤铣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表象与真相,差距究竟有多大。

他有些茫然地伸手过去:真是一张迷惑人心的脸。手指自眉眼而下,抚过挺直的鼻梁,鲜艳的唇瓣,顺着修长优美的脖颈往下,拉开衣领,停在精致的锁骨和肩窝。昨晚捏得太狠,肩膀上竟然留下了指印。独孤铣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是带着火气的。

他慢慢解开衣襟,露出胸前白雪红樱,凑过去轻轻地舔。听见带着睡意的细微呻口今,一丝丝从鼻孔漏出来,像混了蜜糖的糯米酒般甜腻,便停下来抬头去看。果然,五官舒展而惬意,双眼似睁非睁,唇角似笑非笑,一副等人干的模样。

天生尤物,莫过于此。

“宋微。”

“嗯……”

等了一会儿,就见脸上表情渐渐沉静下去,脑袋在枕头上蹭蹭,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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