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厚德没想到直接负责人竟然缺席不在,愣了愣,心中有了计较。吏部秋季考核正在进行中,不久前,太子以才能卓异为由,提出升迁几名官员,得到皇帝首肯。礼部卢侍郎正是其中之一。
无论如何,眼前的六皇子才是主事者。遂向宋微躬身道:“蕃人鲁莽,总不能任由他争执下去。依殿下之见,如何是好?”
宋微笑眯眯地:“小王见识鄙陋,如何比得大人广博精专。此事大人定夺即可。”
韦厚德正要开口,不提防被宪侯截住:“独孤铣冒昧,请求殿下允许微臣前去调解。”
鸿胪寺卿顿觉放心。宪侯出马,这帮蕃属谁个胆敢冒犯?本来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又非职责所在,只怕劝人家不动,他肯主动请缨,最好不过。果然还是六皇子面子大。
谁知六皇子竟然压根不卖这个面子,一本正经道:“父皇正在宫中等着宪侯复命,怎好劳他老人家久候。况且独孤将军连日辛苦,久未归家,想必府上白发长者、稚子幼儿,皆思念甚切。区区小事,本王分所当为,就不劳烦宪侯大驾了。”
话说得客气,语调里却透着十二分冷淡。独孤铣哪里肯放心,奈何他越是坚持,宋微越是反感。一来二去,独孤铣忽然顿悟,为什么越是欲图竭力维护,越招对方不待见。也就不再坚持,一脸灰暗,忧心忡忡告辞离去。
这下韦厚德可有了意见。明明一个最方便有效的办法,偏叫六皇子给回绝了。没好气道:“殿下不欲劳动宪侯大人,想来必是成竹在胸,但请示下,下官洗耳恭听。”
宋微转头,一脸无赖向着他:“我哪有什么好办法,可全指望大人您呐!”
韦厚德身为鸿胪寺卿,当然不至于真拿不出解决方案。只是这会儿看休王殿下不顺眼得很,忍不住暗讽道:“陛下委重任于殿下,臣等自当唯殿下马首是瞻,决计不敢越俎代庖,污了陛下识人之明。”
宋微心说,哟,韦大人不高兴了,给小爷下绊呢。
他刚叫独孤铣吃了瘪,倒是颇舒爽。见韦厚德故意端着不肯出主意,遂四下里瞅瞅,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大人此言不虚?果真唯本王马首是瞻?”
韦厚德被他问得心头一跳。想起明国公私下叮嘱,深觉自己一时冲动,未能以公事为重,大是不该。然而话已出口,无从收回,只得硬着头皮道:“理当如此,何来虚言。”
这时等在一边的两个礼官已然急得冒烟。要知道,蕃人多数性急冲动,一言不合便可能大打出手。真要打起来,可就没法善了了。
宋微转脸冲两人道:“高昌跟吐火罗是吧?叫他们一方出一个人,从蓼园门口同时出发,徒步跑到我这来。谁先到就满足谁的要求。”
“啊?”众人尽皆愣住。思量片刻,又似乎并无不可。蓼园距离怀安馆不过几里,一条大道平整开阔。因使团进城,沿途维持治安的宿卫军士兵都还没撤,并无闲杂人等干扰。蕃人喜欢用体力解决问题,跑步决胜负,没准比干讲道理管用得多。
宋微对两个目瞪口呆的礼官道:“还不快去!”
两人领命,绝尘而去。宋微拍拍手:“成了,就在这等会儿罢。”也不管韦大人如何反应,叫人从怀安馆里搬出一把软垫圈椅,坐下便开始打盹儿。
第139章 命已临终唯尽瘁,玉能成器须琢磨
六皇子这个盹儿并没能打太久,就被“啪啪”的脚步声震响。
鸿胪寺卿大人想得周到,叫人在六殿下跟前立了根竹竿,竿上挂了段红绸,作为终点标志。
那抢先一步扯下红绸者,激动地冲到宋微面前:“殿下,是我、我赢了。”
宋微笑着点点头:“没错,是你赢了。”认出他服色,问,“贵使来自高昌?”
“是、是高昌。”此人乃使团中跑得最快的,地位却不高。这时有机会露脸,兴奋得满面红光,一脑门子汗也顾不上擦。他夏语颇好,交流无碍。
宋微问:“你们有什么要求?”
那使者看他一眼,才略带试探道:“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们也住怀安馆?”
从前关系好时,高昌使团不但住怀安馆,住的还是上等院落。近些年当然再没有此等待遇。不过如今年这般,沦落到跟前来请封的小部族挤一所宅子,却也是头一回。
宋微拖长声调,似有犹豫:“怀安馆啊……”
韦厚德真怕他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赶忙提醒:“殿下,怀安馆都住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