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宋微右拳击上左掌,咬牙,“我就知道!果然是装的!”
冬桑一脸同情瞅着他。
“你去拿画像,我爹还说什么没有?”
“陛下问怎么是我拿。我还没来得及答话,他就说一定是蓝管家故意差遣我,我没点头,也没摇头。”
宋微乐了。冬桑跟着笑起来:“陛下还问你最近做些什么,我都照实说了。陛下叹了好几口气,然后就叫我去瞧师傅。”
宋微拍拍栏杆:“你信不信,我爹装病装得这么像,肯定有你师傅的功劳。”
冬桑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我没问师傅。”
“那你师傅没问你,在我这儿住得怎样?”
“问了。我说挺好,他就没再问,专门考察功课,又讲了几个新方子。讲完我就出宫了。”
宋微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着:“冬桑啊,当初你师傅同意你住到我这来,有什么特别交待没有?”
“嗯,师傅交待了两件事。第一件,功课不许落下;第二件,不该做的事不许做。”
宋微扬眉:“啥是不该做的事?”
“师傅说,我自己看着办。”
宋微无语:“……嘿!”
转转眼珠,跟冬桑打商量:“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你掂量掂量,要是觉得不该做,便罢了。要是能做,兄弟感激不尽。”
“什么事,你说说看。”
宋微长叹一声:“我爹千方百计想要我成亲,我不愿意。至于原因,你也清楚。我不想下半辈子都在憋屈里度过,也不想平白害了别人家的无辜女子。今日进宫,一时没忍住,无奈之下,把死去的娘亲抬出来,说是要守孝三年,结果把我爹惹急了。”
冬桑嘴张成圆形:“啊……怪不得摔了药碗。”
宋微颓然道:“不是迫不得已,我怎么会使这招,挺对爹娘不住的。皇子守孝,也不是小事,还须折腾一大串人。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就吓唬吓唬我爹。”
根据咸锡朝律法,父在母丧,为母齐衰三年。除却披麻戴孝,各种娱乐交际活动均在禁止之列,饮食起居方面的规矩也很多。宋微图一时痛快,在老爹面前放了狠话,当真闹大,势必惹来各方关注,没法越雷池一步。开玩笑,三年不喝酒不唱歌不击鞠不上床,还不得憋死?
待多过几日,皇帝未必反应不过来。一旦皇帝想通,豁出儿媳妇暂时不要,真拿守孝的枷锁收拾儿子,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宋微对这一世的生母固然感念佩服,要说感情有多深厚,完全谈不上。守孝三年什么的,实在强人所难。欲图抢占道德制高点,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挖坑埋自己。
挥挥手,叫近处的侍卫去远些。把胳膊搭在冬桑肩膀上,低声耳语,推心置腹。
“我爹等独孤铣去了北郊,才闹腾选妃的事。我想着,不管我打算怎么应付,都得先跟他当面好好商量才行。”
冬桑自然明白这个“他”是谁。问:“要我帮你送信,叫宪侯大人回来一趟?”
宋微摇头:“他回来顶什么用?还不是我爹一句话,就得乖乖滚蛋?得我去才行。否则一直圈在王府里,只要我爹不高兴,我就是那砧板上的肉,横条竖片,清蒸烧烤,任老头子下手。”
冬桑质疑:“秦大哥肯定不答应,你怎么去啊?”
宋微诡笑一阵,四顾瞅瞅,侍卫们都在十余丈开外。独孤铣临走前,从奕侯魏观那里要来一队廷卫军精英,放在秦显手底下,以便加强休王府安全。但这些人只在前院帮忙,至于内宅后院,用的都是自己人。其中几名身手最好的,派在宋微身边。他在哪里,这些人就在哪里。
这会儿宋微坐在碧桃林八角亭中,几人自然散立周围。碧桃林有一面直延伸到王府后墙,秦显为人精细,又额外安排了人轮班驻守。
六皇子跟这帮侍卫都是老交情,经常没上没下地一块儿胡闹,关系好得很。当然,叫他们违背原则是不可能的,毕竟都吃过大教训,怕跟皇帝宪侯没法交代。但若要使点儿伎俩,哄人上当受骗,于宋微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趴在冬桑耳边,嘀嘀咕咕一番,说到紧要隐秘处,干脆闭口不言,拿手指蘸着茶水在石桌面上比划。
两人来来去去交流半天,最后宋微小声道:“你就说能不能帮吧。能帮,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不能帮,也没什么,我另外想办法。至于能不能成,是另一回事。成了固然好,不成,我也绝不会怪你,只怪自己运气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