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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228)

独孤铣往外走:“大哥,你所思量,我大概都考虑过,回头与你细讲。总之,六殿下并不喜欢皇室生涯。他在一天,我便护他一天,如此而已。”

这话信息量持续增加,宇文皋愣得片刻,才意识到宪侯打算就这样抱着六皇子从自个儿书房出去,拔足奔出:“润泽,且慢!”赶在独孤铣迈出门槛前冲出书房,把车夫侍卫仆从远远打发到一边,长吁一口气,冲他点点头。

独孤铣坐进车里,宇文皋扒住车门,看看妹夫的脸,又看看躺在他腿上打着小呼噜的所谓六皇子,张了张嘴,顿生荒诞词穷之感。最后拍着门框道声保重,放下手。

独孤铣觉得十分对他不住,道:“抱歉,大哥。今晚我必定回来守灵。”

宇文皋大感欣慰,这兄弟总算还没有彻底昏头。

马车启动,宇文皋兀自出神。猜测宪侯的意思,哪怕他跟六皇子打得再火热,始终是成国公府的女婿。然而话说回来,也没准他不过是嫌独孤氏单薄,想把宇文氏跟六皇子绑在一起。不知不觉走近灵堂,终于又想起昨夜那一通宵的挽歌,满腹忧愁。皇子之尊,天潢贵胄,一宿挽歌唱下来,不知要害宇文家折多少福寿。

这……唉……

成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口,独孤铣拍醒宋微:“小隐,到了。”

宋微还糊涂着:“到……哪儿了?”

“皇宫。”

宋微被他拖起来,不提防怀中小暖炉跌下,砸中脚趾头:“哎哟!”

独孤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给他披上斗篷,连风帽一起戴上。

宋微伸手去扒车窗帘子:“皇宫么?我瞧瞧。”

独孤铣拦住他:“往后有的是机会瞧,不急在这一时。”

宋微不过一时兴起,想看看这咸锡朝的皇宫和印象里别的皇宫有何不同。听独孤铣如此说,兴致全无。撇嘴:“记得当初进京城的时候,宪侯大人也说过这种话,后来如何?半步也不许我迈出宪侯府。畜生还有个放风的时候呢!”

独孤铣无言以对。此刻进宫,距离前次进京,竟已跨越两个新年。说到底,是自己辜负了他。

宋微如此反咬一口,宪侯再也没法清算堂堂六皇子自甘堕落跑去当挽郎的旧账。

提及畜生,自然想起那四口非人类家属。宋微道:“你家我肯定不会再去了。你办完丈母娘的丧事,替我把嗯昂得哒拉叽溜丢都送我爹这里来。”

你丈母娘我爹什么的,噎得宪侯大人再次无言以对。

皇帝病情沉重,宋微进了宫,不知要陪到什么时候。皇帝固然是明君,然而在小儿子的事情上,已经任性过不止一回。独孤铣最近面圣次数不多,这时想起来,皇帝这一年,脾气较从前差多了。也许病中本就烦躁,又有许多不如意之事所致。皇帝要发脾气,身边人只有受着。六皇子主动归来,情形大概会好不少。

但皇帝究竟会如何想,如何做?独孤铣忽然发现,压根没有把握。

宋微出现得太突然,一时冲动就到了宫门口。独孤铣意识到,自己以为足够凭恃的那点确定,在强大的不确定面前,可能不堪一击。

他后悔来得太快了。然而若不来这么快,万一出点意外,只有更后悔。

冷不丁抱起人就亲。亲了又亲,亲得没完没了,浑然忘我。忽然后颈一痛,听见宋微咬牙道:“放开我!”

慢慢松手。宋微靠着他的胳膊喘气,脸色绯红,双眼迷蒙中透着水光,显见情动非常。再亲下去,不管独孤铣忍不忍得住,他只怕自己会忍不住。皇宫门口马车里临时来一发,他当然不在乎。但是经验和直觉都告诉他,此乃作死的节奏。

独孤铣皮糙肉厚,等闲不受痛。冬天衣服又穿得多,宋微捶打无效。想起因为挽郎职业需要养了几根指甲,悬崖勒马之际,捏住他后颈一点皮肉拼命掐。英武如宪侯,也痛得回了神。

“放开我。”宋微一边喘气,一边整理衣襟,“我回来是为了看我爹,又不是为了跟你乱搞。”

独孤铣深吸几口气,把心里那团火硬生生熄灭,再把“跟你乱搞”自动屏蔽,牵起他的手:“我送你去看你爹。”

仆从递的是成国公府的牌子。两人下得车来,宫门侍卫吃惊:“宪侯大人?”

独孤铣道:“宇文老夫人仙逝,成国公不胜哀痛,难以支持。不得已,我替他跑一趟。”

侍卫想起宪侯乃是成国公姻亲,这种时候正该出力,施礼放行。看他身后跟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不敢盘问,只当是成国公府里哪位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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