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非常尽兴。独孤琛远比儿子随和,好相处得多。直到饭吃完,告辞回到自己住处,宋微还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见完家长了?家长原来如此好见!这不科学。
宋微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问:“你父亲不知道……是不是?”
“暂时还不知道。慢慢来。如今家里我做主。”独孤铣安顿他躺下,亲了亲,道,“睡吧。我还有事要做。”
宋微觉得他脸色不太好,正要说话,却听他又道:“我跟秦显说了,小莅再来扰你,直接遣回南院去。”
宋微听他提起这茬,说多了彼此尴尬,只好道:“你既有事要做,赶紧走,别吵我睡觉。”
次日,独孤琛乘着肩與进了宫。
皇帝不等他下拜便拦住:“子玉,怎么样?”
独孤琛也很激动,稳了稳心神,望着皇帝道:“皇上,微臣觉着,这位宋微公子,与纥奚昭仪面目十分相像,尤其眉眼之间,极为神似。皇上见了,便知分晓。”
当年宋曼姬在宫中固然没有见过宪侯,独孤琛作为护卫天子安危的近臣,却在皇家狩猎场上见过皇帝带在身边的纥奚昭仪,印象深刻。
第67章 俯仰庶几无怨怼,轻佻乃尔见纯真
皇帝听了老兄弟传来的内部消息,哪里按捺得住,当即就要把人召入宫中,或者自己微服去侯府相见。独孤琛进宫之前,已经思量妥当,这时一条一条摆出理由,建议皇帝至少忍到新正初一百官朝贺之后。毕竟,只有几天就到除夕,宫中朝里,各种仪式活动不断,正是最为繁忙的时节。天子一举一动,皆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冒然行事,不小心走漏风声,回头再有关照不周之处,那可真叫终身遗恨了。
更何况,事有巧合,人有相似。万一……不是呢?冷静几天,也利于客观判断。只不过,独孤琛心中已然断定,即便宋微不是流落在外的六皇子,凭他那张脸,还有那个性情,得到天子青眼相加,已是意料中事。皇帝比他自己还要大三岁,兼且身体每况愈下,有这么个人留在身边,也算垂暮之年一点安慰。
毕竟久居至尊,皇帝很快镇定下来,冲独孤琛道:“就让那孩子依旧在你府里住着罢。听小泽说,早在前年去南边巡方的路上,他们就认得了,性情相投成了朋友。在你那住着,他大概也舒坦些。”说到这,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见冥冥中自有指引。子玉,我看小泽是个有福气的。”
皇帝这话意思可就重了。独孤琛忙不迭跪下,替儿子谢主龙恩,心中喜忧掺半。喜的是儿子这些年着实干了几件极得圣心的大事,如今年轻一辈里,最得皇帝看重信任的,别无他选。忧的是照这个趋势下去,来日新君上位,若心胸不够宽大,宪侯当如何自处?
太子禁足反思已有大半年,并无别的处置。大臣们渐渐也看出来,皇帝的态度,大概只是借此磨砺太子,说不定很快就要松口。父子之间龃龉既生,回复以往和谐关系是不可能的了。然而最能干的三皇子隶王因罪夺爵圈禁;二皇子性情狭隘,因幼年受过伤害,身体也不大好;四皇子心无大志,耽于游乐;五皇子原本最得皇帝宠爱,但因其与三皇子同为施贵妃所出,受母兄连累,圣眷大不如前。如此细数下来,哪怕太子有诸多不如人意之处,也还真没有谁轻易能够取代。
三公五侯八大世家陪着皇帝看了这么久,多数隐隐认可了这一点。毕竟,太子好歹是个熟练工,不至于把局面搞得太坏。
皇帝与独孤琛商量的结果,定了正月初三,宫中朝里各项活动结束,上下都正式享受新正假日的时候,微服出宫,去宪侯府逛一逛。
皇宫里忙着准备过年,宪侯府自是同样忙碌。有侯爷特意嘱咐,一应节庆用品,都由大管家亲自送到东院门外,交给秦显拿进去。面上的装饰摆设大管家主持置备,衣裳日用之类,则是宪侯那位相当于内管家的侍妾准备的。
秦显叫人把箱子抬进小厅,交给宋公子自己看。
宋微正好喂完了驴马,溜完了鸽子,于是翻检着几箱东西打发时间。有两箱都是衣服,只来得及做了冬天一季的,从里到外零零总总不下几十件。最好的料子和做工,满眼云锦流霞。另一箱子鞋帽配饰,光各色腰带就十余根,镶金嵌银坠玉掐丝,一片珠光宝气。最后一个小箱子,打开一看,许多瓶瓶罐罐,精致漂亮。宋微拿起来瞧瞧,又打开来闻闻,始终淡定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