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欲(42)
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赢世安唇角勾起一个微笑,“哦?何以见得?”
自顾自地落座在下首的蒲垫上,姜月给自己同公子都满上一杯浓茶,然后她莞尔一笑,微微挑了挑眉,脆声道:“彦公子没可能驱使连太子也不放在眼里的众粮商,此乃其一。彦公子爆出军粮亏空案的时间太过突然,与马场失火案只隔了两日,其中必有蹊跷,此乃其二。月娘同樊莒在马场失火案只留了太子一系的军服及军用火油两条线索,经不起推敲,不足于嫁祸太子,此乃其三。公子的生意往来向来隐蔽,便是月娘也是今日才得知公子还曾涉猎粮食营生,太子又怎地那么巧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寻来,此乃其四。”
顿了顿,她又道:“因此,公子自打月娘纵火开始,便开始谋算,一步步引太子入局。便是没有楚田的求助,公子定然也会适时地抛出对太子不利的证据。”
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姜月抬眸望向浅酌慢饮的公子,忽然她冲他咧嘴一笑,反问道:“不知月娘猜得可对?”神色中竟是有几分自信与张扬。
一语既出,对面的男子摇了摇头,笑意似是更深了,然后他子夜般黑不见底的双眸忽然紧紧地盯了过来,这一盯竟盯得姜月有些心虚,昂起的头颅也渐渐缩了下去,一时间她似乎又不那么确定了,觉着自己是不是又自作聪明了,于是乎,她敛了敛笑容,偷偷瞟了一眼但笑不语的公子,压低声音道:“怎么?月娘说错了?”哪还有先前半分的自信。
只一个眼神交汇,她的脸色便变了又变,赢世安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几声,轻声道:“你的推论大抵是没错的,我确实在这当中起了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太子也确实是我一路引来的。不过,萧彦认定纵火案乃太子所为并不疑有他,这事我确实没有插手,想来是因为结仇太深所致。”
顿了顿,他扫了姜月一眼,清润的声音再次传来,“萧彦惯来是个胆怯的,纵然怒火中烧,也没有想过激进行事。是你们那一把火,将他心底最后一点懦弱炙烧殆尽,他才开始伺机报复,而这个时候,我便顺理成章地给了他一些线索。让我意外的是,他为了致楚廉于死地,竟然放过了这个一举扳倒太子的绝佳机会。”
居然是彦公子主动给太子放水,而把主要矛头指向楚廉,这让姜月思忖起楚田那日的话语来,她曾说,因清夫人之故,彦公子巴不得她父亲死,于是问道:“彦公子有此行径,是否同清夫人相关?”
“你知晓个中隐情?”
姜月摇了摇头,“月娘并不知晓其中恩怨,只听楚田提到过只言片语。”
掸了掸袖子,赢世安将杯沿凑到唇边,浅饮一口后,她清润的眸光盯视着疑惑的姜月,沉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月前楚廉五十大寿在将军府大摆宴席,楚清作为嫡亲的侄女自然得回府贺寿,便是在这场寻常的寿宴中,发生了一间憾事。”
说到这里,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席间,醺然的萧正阳摸到了女眷休息处,半醉半醒间将在此处更衣的楚清给□□了。这还不算,萧正阳自那日尝到了甜头,便隔三差五威逼利诱着楚清相会。”
顿了顿,斜睨了一瞬眼露精光的姜月,又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事发当日,楚清又被萧正阳迫着赴约。”
哪知,姜月的脑子有些跳脱,此刻所想却是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并脱口而出,“公子,此等隐秘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没料到她如此问来,赢世安面色一顿,片刻后他唇角高扬,眸光大盛地望向姜月清亮的眸子,却并不答话。
瞧他这反应,姜月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当是他在太子身边安插了眼线。
不过,饶是有人暗中相助,整个军粮亏空案若要能算无遗策,保证每个环节不出纰漏,也绝非易事,更遑论对手并非无名之辈,而是一国之太子,想到此处,姜月不禁咋舌,这世安公子绝非池中之物,身处异国竟将两位公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初初以为他只是个无甚本事的落魄质子,哪怕生的倾国倾城,也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充其量是个祸国殃民的绣花枕头。否则作为中宫嫡子的他,如何会沦落到他国为质。
虽然后来永郡之行让姜月大为改观,让她看到了他智才超群的一面,饶是如此,也不过是个谋事而不谋人的将才,难登大位,不然也不会在北魏王室的斗争输了阵去。
而此时此刻,他的步步为营、他的运筹帷幄却全盘地展露出来,让姜月不得不感叹,他完全当得起帅才二字,他日必当大任,翱翔于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