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沉重得几乎让迦罗炎夜窒息。
那天他从昏迷中醒来,寂静无声的房间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不安。他张了张口,很想问一句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司锦用小巧的锦被裹着什么,站在床边。
迦罗炎夜当时真的不知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懂,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只是看到那个襁褓,知道那是孩子,他生下来
了。然后生产后的疲惫和松懈,让他放心的躺了回去。
他睡着了,或者是昏迷了过去,反正他记不清了。当第二天傍晚他醒来时,楼清羽不在,只有沈秀清和司锦在身边。司锦
给他喂药,他看见司锦的眼睛红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沈秀清给他诊脉时,他才好似突然想起。
当时他的口气可能有些冷淡,有些紧张,但他终于问了。
「孩子呢?」
司锦的手一抖,手里的碗差点落下。他扭过头去,抹了抹脸,却没有说话。
沈秀清迟疑道:「王爷,您……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这个时候,隐藏在心底的不安慢慢浮了上来,迦罗炎夜终于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他问:「孩子呢?清羽
呢?」
迦罗炎夜曾经想过,这个孩子若是不在了,自是一了百了,若生下来便是最大的麻烦。届时他将如何解释孩子的由来?他
将如何面对身分暴露的危险?
可是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命不由人,这孩子最终还是来到这个世上。但是当他已渐渐接受孩子的存在,并面对自己生产的
事实后,上天却又一次作弄了他。
「你说什么?」迦罗炎夜攥紧被角,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沈秀清,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颤抖,「你说孩子怎么
了!」
沈秀清跪在地上,颤声道:「属下没用,保不住小世子。小世子出生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夭折了……」
迦罗炎夜茫然地望着他。
司锦也跪在一旁,低低抽噎:「王爷,小世子身子太弱了,生下来还不到四斤重,实在……沈大人已经尽力了……」
迦罗炎夜怔愣的望着他们,呆呆地靠在床上。
他从没想过,从没想过,他的孩子……不能活……
过了良久,他才吃力地张口:「王妃呢?」
「王妃……把孩子带出去点土了……」
大齐国的习俗,生下来便夭折的孩子不能起名字,并要在十二个时辰内埋葬,名为「点土」。这说明孩子与尘世无缘,让
他们小小的尸首即刻回归大地,才能希冀他们在下一世投得好胎。
迦罗炎夜闻言,竟突然掀开丝被,挣扎下地,踉跄的向门口奔去。沈秀清和司锦大吃一惊,连忙拦住他。
「王爷,你要去哪里?」
迦罗炎夜甩开束缚他的手,吼道:「放开!我要去看看!我要……」
「王爷!王爷不可以!」沈秀清用力拦住他,「您现在还不能下地,您现在不能出去,您……」
司锦拦腰抱住迦罗炎夜,跪在地上哭泣:「您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小世子已经入土了……」
「不,我不信……」迦罗炎夜面色惨白,长发凌乱,状似癫狂。「我不信……放开我!我要亲眼去看看!我要亲眼去看……
你们放开我!」
沈秀清见迦罗炎夜已经失去理智,不得已拂了他的睡穴,和司锦将他抱回床上。
晚上楼清羽回来时,内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和昏睡中的迦罗炎夜。
楼清羽望着他苍白的面容,默默握住他无力的手。
「你也很伤心,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想要他,可你还是生下了他……宝宝太小了,看不出来长得像谁……我希望长得像
我,不过也许还是像你多一些,毕竟生下他的人是你……
「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美丽的地方。宝宝留在那里会很开心……很幸福……」
楼清羽凝视着迦罗炎夜,喃喃自语,不知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最后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泪。
「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或许也是最后一个,我却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给他取……炎夜……炎夜……」
楼清羽伏在迦罗炎夜身旁,低声抽噎。那隐忍的痛楚与悲哀,都从那抑制不住的哀泣声中一点一点流出。睡梦中的人好像
也被悲伤感染,紧紧合着的眼角,慢慢湿润了。
第二天醒来,两人都对此事避而不提。
楼清羽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迦罗炎夜是怎么想的,渐渐的,也就一个人把悲伤黯然的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