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羽从他的话里可听不出什么过意不去的意思,而且迦罗炎夜看他的眼神,隐隐让他有些不安。就像一个敌人在评估对方的实力,又像一个猎人在掂量猎物的分量。总之不甚舒坦。
"多谢二殿下。"
"我去巡营,你休息吧。"
迦罗炎夜撩开大帐,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夕阳的余辉里。楼清羽打个哈欠,扶着受伤的手臂转过屏风,往迦罗炎夜的大床上一躺,昏昏睡了过去。
12
朦胧中感觉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在自己唇上来回摸索。楼清羽迷迷瞪瞪地翻转个身子,却触动伤处,登时一痛醒来。
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楼清羽一时胡涂,唤了一声:"童?"
他正梦见小时候淘气的童爬到树上摔了下来,他在下面扑过去接住,却被压断了一条胳膊的事。童当时在他的床边哭得稀里哗啦,赌咒发誓再也不淘气了,结果他的胳膊刚好没两天,童就把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该怎么玩又怎么玩去了。唉……
"童?楼公子认错人了吧。"
低低深沈的嗓音把楼清羽从以前的幻想中拉了出来,猛然一惊,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二殿下?"
"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睡得挺沈。"
"这点伤算什么,以前……"楼清羽忽然顿住,醒悟到身中数枪伤痕累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以前什么?"
"以前清羽体弱多病,在生死间徘徊的时候比现在厉害多了。"楼清羽镇定的改口。
迦罗炎夜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可是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让人警戒。
楼清羽坐起身来,发现大帐里已经点上烛灯,茫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近半夜。"
"什么?"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好像在响应他的话一般,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楼清羽的肚子中发出来。
二人静默片刻,迦罗炎夜不动声色地道:"我让他们送晚膳来。"
楼清羽尴尬地道:"多谢二殿下。"
热好的晚膳送上桌来,楼清羽坐下用左手执筷,吃了两口才想起:"殿下用过晚膳了么?"
"用过了。"迦罗炎夜坐在一边。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他还能没吃饭吗。
"你的左手很利落。"他淡淡地道。
"嗯,因为我是左撇子。"楼清羽觉得他坐在对面看着自己实在难受,吃饭都难以下咽,可住在人家的大帐里又有什么办法。说来也巧,他上辈子和这辈子竟然都是左撇子,让他很有亲切感,运用自如。
楼清羽吃完饭,迦罗炎夜又传了沈秀清来给他换药,那个姓沈的还熬了一碗药让他喝,好像是防止发炎的。
楼清羽这个吃惯西药的人,来这里后最最厌恶的就是又苦又难喝的中药,头两年着实喝了不少,舌头差点苦的没味觉了,好不容易摆脱了孱弱的体质,这会儿又被这个二皇子害得再次端起药碗。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迦罗炎夜几句。
喝完药,沈军医打着哈欠退下,楼清羽正在琢磨着怎么开口问迦罗炎夜晚上要怎么睡。他发现这个大帐里只有一张床榻,刚才他鸠占鹊巢已经在人家床上睡了半天,后半夜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没看到有人进来搭张床什么的。
他心里这么想,就这么问了出来。
迦罗炎夜一笑:"当然是和我一起睡。"
楼清羽一愣,脱口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莫非……"迦罗炎夜沉沉的盯着他,慢慢道:"莫非你有什么不便?"
楼清羽看着他的眼神,心思一转,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如此。难怪他的态度一直有些奇怪。
楼清羽微微一笑,道:"清羽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与二殿下共睡一榻,似乎有些失礼。"
"不碍事。军行之中,没有那么多礼数。"
"如此,清羽就不客气了。"楼清羽打个哈欠,走到床边坐下,脱下鞋子,和衣倒在床上。
迦罗炎夜见他如此坦然,心里冒出一丝疑惑,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你不宽衣吗?"
楼清羽慢慢侧过头:"二殿下看我这样子,如何给自己宽衣。这里又没有服侍清羽的小厮,难道要劳烦二殿下亲自动手吗?"
迦罗炎夜顿了一下,点头道:"好,我帮你。"
楼清羽微微眯眼,慢吞吞地道:"那就麻烦殿下了。"说着坐起身来,伸开左臂。
迦罗炎夜见状有些迟疑。如果楼清羽真是个双儿,首先以楼相府的家教就绝不会同意与他同帐,更不会同意与他同床,到了此时,更加不会让他协助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