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蝶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却又不知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毕竟她身为侯府小姐,也想不到一个奴婢,竟然会不签下卖身契这种事,因左右思想了,只觉着万无一失,恐是自己和母亲接连在那女人的手下吃亏,因此心中方惴惴不安罢了,想到此处,就又觉着放宽心了。
其实阮明蝶也算是个聪明的女人,佟夫人虽然不甚精明,但好歹也是仗着丈夫宠爱在这侯府中纵横了二十年,其狠毒刻薄虚伪更是弥补了智商上的不足。但是就连阮云丝都没想到,这一次的事情,她们母女二人竟会蠢到如此地步,竟还会以为自己在故弄玄虚。究其根底,就是深植在两人脑海中的主奴观念太过强烈,例如她们自己是绝不肯平白拿出银子救人的,所以认定了世上人也不可能会有人这么好心。就算是好心,别人主动为奴,也万万没有不收的道理,不然白白供养了两人吃喝,又不能当主子发号施令,世上有这样的傻子吗?
那小王爷李观鱼不过是要纳钟秀为姨娘,只因爱她貌美,为了笼络美人之心,所以格外郑重,还换了庚帖下了聘礼,不然的话,直接给了银子,一顶小轿抬走就是。
即便如此,小王爷心急之下,又怕夜长梦多,也是早早定好了日子,只说五天后那个好日子必定要来侯府抬人,他实在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阮云丝并不知道对方来抬钟秀的具体日期,阮明蝶也不可能告诉她,只不过她也有她的办法,那就是:第二天便把钟秀给放出去了,让阮思齐亲自带了她去国公府,找苏吟玉,名义上是做客,暗地里自然是避开那场纷争,不然的话,小王爷要是公然抢人怎么办?难道苏名溪能为扫书在那个时候出头?很显然,苏小公爷和阮云丝都没有蠢到那个地步。
因此五天后,佟夫人和阮明蝶就彻彻底底的悲剧了。
“你……这是关系到侯府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你到底把不把那个丫头交出来?”
枕香阁中,佟夫人竟亲自莅临,瞪着一双要吃人似的眼睛,对阮云丝暴吼:“当日你离家逃婚,把王府陷进了万劫不复之地,难道如今,让你贡献出一个奴婢来,你都不肯?还要让侯府重复八年前的悲剧吗?”
面对气急败坏的佟夫人,阮云丝理也不理,只是在座位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悠悠道:“笑话一样,什么奴婢?我之前就和七妹妹说得清清楚楚,秀丫头不是我的奴婢,只是我一个好姐妹,她在咱们家帮我织锦,那是看着我们的姐妹情分。如今她闷了,想出去透透气,我也管不着。你们有本事,去国公府要人吧,她现在正在苏三姑娘那里做客呢。”
“你……你胡说,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把那丫头许配给了小公爷的小厮,哼!你真以为苏小公爷就是无所不能的?莫说他不是,就算他是,你也别忘了当日你做下的事,人家大度不追究也就罢了,你竟还有脸打蛇随棍上,你……你怎能如此不要脸?”
对这种侮辱,阮云丝恍若未闻,轻笑道:“这话错了,什么叫我背着你把秀丫头许配给了扫书?那是人家亲哥哥给妹子定下的婚事。所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丫头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她的婚事自然是由南哥儿做主,莫要说我这么个外人,就是芸娘,这是他们的堂哥嫂子,也是没资格的。”
“你……”
佟夫人一口气险些没上来,阮明蝶这时候却已经意识到不好。心中恨意滔天,暗道这女人分明是故意陷害,故意在我面前那样轻描淡写地说钟秀和她没关系,让我们以为她故弄玄虚。结果到今日,她仍有如此把握,说不定……
想到此处,登时不敢再想下去,只好忍气吞声道:“不管如何,这是侯府的危急关头,三姐姐当日使银子救了他们,这时候就该让他们报恩才是……”
不等说完,便听阮云丝抬眼冷笑道:“真是奇了,你们瞒着我做下这等事情的时候,心思何其歹毒?如今竟然指望我这个受害人来替你们擦烂屁股?笑话一样。老实告诉你们,这件祸事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就自己去解决,当日我不是没告诉过你们,你们非要一意孤行,闹到如今无法收拾的地步,来找我?这真是天大的笑话,难道那救了蛇的农夫被蛇咬了后,还要拼死替它盖一床被子?留它性命?”
阮明蝶的脸登时涨红,又听阮云丝冷笑道:“这个时候想起侯府颜面了?想起你们还是侯府的人了?当日把秀丫头许配给小王爷的时候,你们娘儿两个问过谁了?后宅是我主事,府中如今是大哥哥主事,他现如今就和家主一样的,你们不和我商量就罢了,连他也不说一句,这时候指望谁给你们顶缸?哼!亏你们也有脸进我这枕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