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往后一看,「喝,这是干什么!」灵堂中央,居然摆着他跟他爱孙泽方的彩色大头照。
再低头一看,「夭寿喔,是谁给我穿这个!」他身上竟然穿着死人专用的寿衣。
「泽……泽方……」拿着手帕正擦眼泪,却被吓到僵住的惠美气虚地发出声音。
「惠美妳在这里干什么?」阿茶惊讶地说着:「妳怎么没留在家里坐月子,生完小孩不能随便跑啦!」
阿茶随即左看又看,问道:「啊我家泽方咧?怎么没看到他?」
「阿茶……阿茶他孙子回魂了啦……」棋友老王突然站起来,往外狂奔。「阿茶他孙子没有死,回魂了!」
老王这么一喊,屋子里所有的老人家都惊慌得往屋外跑出去,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屋子里空荡荡的没剩半个人,彷佛刚刚从棺材里站出来的那个人,比鬼还恐怖一样。
「靠夭!」阿茶被老友们的大动作吓到。「我没死啦,本来是要死的,不过被我媳妇叫回来了啦!你们这些人嘛帮帮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啊不是都骨质疏松,怎么跑起来像在飞一样。」
惠美还留在原地,身旁站着的是她儿子海渊。他们两个人都用一种受到惊吓的奇怪神情看着阿茶。
阿茶也不以为意,见旁边还有口上油上得滑滑亮亮的棺材,想那大概是他爱孙泽方,便跨出自己这一口棺木,跑了过去,兴奋地用力将棺盖掀开。
「泽方──」
阿茶心想自己既然回来了,乖孙子自然也应该跟着一起回来吧!
哪知棺材一打开,却看见自己笔直地躺在里面,不知道是谁化的妆,整张脸都是白惨惨的粉,脸颊红红两坨像猴屁股,嘴巴也被抹上鲜艳的红色。
阿茶张大了嘴。
怎么很像照镜子一样,但是棺材里面的这个不同,额头以上塌塌的。他伸手摸了摸,整个头皮竟就陷了下去。
然后这副躯体又不知道已经摆几天了,就像马路上被汽车压烂掉的恐怖扁老鼠肉,苍蝇嗡嗡飞过来再飞过去,那个味道真的不是普通难闻。
阿茶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睁得比牛还大。
「惠美、惠美现在是怎样?」阿茶大声地问着。
惠美从惊愕中回魂,缓缓地说道:「海渊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已经断气了。你爷爷掉在摩托车上面,脑袋被机车的照后镜切过去,脑浆啊什么的都跑出来……」
惠美越讲越伤心,又开始哭了起来。「幸好你醒过来,这一定是你爷爷冥冥之中保佑着你……」
「不是不是,不是问这个!」阿茶指着棺材里面的自己。「如果这个是我的壳,那我现在是在哪里?」
「泽方……」惠美显得很疑惑。
「泽方?」阿茶深呼吸了一下。「妳叫我泽方?」
他看了看惠美,再看了看惠美的儿子,跟着又想起刚刚也有人叫他作阿茶的孙子。
「不可能吧……」阿茶嘴里喃喃念着,头缓缓左右摇晃,跟着穿越过老友们精心布置的灵堂,踏着僵硬的步伐慢慢往二楼的厕所里走去。
他得要亲自确认一下。
当阿茶打开厕所的门,看见厕所里挂着的那面大镜子,照出了不是自己,而是孙子泽方的脸蛋时,他无法控制地大叫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那欸安捏啦──」
世界突然间,又天旋地转了起来。
他笔直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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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来了又走,仔细检查确认昏睡中的阿茶身体以后,替他注射点滴打营养针补充体力,毕竟他没呼吸没心跳了将近十天才醒来,医生不敢大意。
医生也建议惠美等他醒了,记得要带他去大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惠美点了点头。
阿茶那群朋友走了又来。
他们想,阿茶的孙子醒来是好事,但葬礼总不能弄到一半就不继续,于是胆颤心惊地互相约了一约又一起跑回来,请师公继续诵经。到了吉时,就把装着阿茶尸体的棺木扛去火葬场烧一烧,将骨灰坛摆进灵骨塔,也算是送完阿茶最后一程。
阿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
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然后深深吐了口气。
眼前是个陌生的环境,墙壁的颜色是淡淡的鹅黄色,日光灯直接照射在他的眼睛上头,令他觉得些许刺眼。
「你醒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海渊发声。
阿茶眨了眨眼,觉得现在应该是在惠美家里。
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的身体烂了也回不去了,他现在待在泽方身体里,而他的泽方不知道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