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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王妃应该是个很护犊子的人,明面上插话称赞,只不过几句话下来,隐隐的影射着我给她家管事柳东的那次下不来台。
王妃精似鬼却装作听不懂,只把府里新奇好玩的琐碎事讲出来逗皇后娘娘开心。
六王妃终究有些风度,碰了软钉子稍事调整也跟着一起说笑。
女人们的话题七转八绕的扯到了衣料上,先是两位王妃互相赞赏,然后不知怎么,应该已经有老花眼趋势的皇后一眼看到了我中衣领子上的漳绒边儿,被叫到跟前,柔软的手摸过了料子就来摸我的脖子,“小甘草还是瘦不伶仃的,怪怜人儿的。安蓉啊,你也对奴才上上心,这孩子我看着很喜欢,就是太瘦,身子骨不大结实的样子。平时爱生病吗?”
“母后别看他瘦小,身体可结实呢。一年也见不着他病一次,比其他那些看着粗壮的强很多。”
其实不是我不病,是病了不敢说。头疼脑热的吃点药抗一抗,实在抗不住了就捡些清闲的差事去做,绝对不肯倒下。
王府里不虐待生病的奴才,但是一旦病了就会给挪到偏院儿去,大家都是奴才,谁会伺候谁?谁能照顾谁?冬冷夏热的也不会有人管。只有总管无论多忙,总是在晚饭后过去一一探望。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爱心泛滥,他是严守把关,稍微发现谁有传染病的先兆,立刻把人送出府,另有别院的来接收。而到了别院……我没去过也没打听过,只记得能回来的少之又少。
“这绒不错,很厚密。天气转冷了,我还有几匹往年供奉上来的漳锻,赏给小甘草做身冬衣吧。”
受宠若惊?不不,是心惊肉跳。皇后每次对我好一点后面准没好事儿!该谢恩还是不能忘,扑下去咣咣的磕头,真是宁可不要这赏赐啊。我可怜的脑门儿。
王妃轻笑:“您真是菩萨心肠,更显得我对待他们有多刻薄了。只不过,您这儿用的花纹不好赏给奴才们吧?”
“无妨,我记着有两匹素的,颜色也稳当,女人们用正嫌太深了些。”
话说着就有宫女抬了布料出来。竟然是早就预备好了,怪不得她老人家会注意我脖子上这道细细的漳绒边。
按道理这个时候我是要退回去接着磕头谢恩的,但是皇后好像特别喜欢拍抚我的脖颈,就好像我是她养的哈巴狗,就差没挠挠下巴了。恶趣味的想,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发出满足的呜呜声?或者干脆嗷嗷叫几下摇摇尾巴?
说实话,皇后这些小动作很让我有种跳起来踹她一脚的冲动……想想看吧,在那华丽丽的宫服上印着一枚我的脏鞋印子,仅仅是想一下,也挺有满足感。
这时六王妃捻动着料子娇声笑道:“娘娘可知,这种东西在西洋织造几乎比咱们用时少上一半还要多呢。织出来的还更细密结实,花纹也丰富多彩。我那有些西洋使节莫史东带来的样品,改天拿进来给您瞧瞧。”
皇后温柔的笑着说:“很好,也给我们这些宫里坐井观天的老婆子长长见识。”
要说这个六王妃也不是不会说话的人,她刚才说的话也没什么毛病,架不住皇后似乎是看她比较黑眼,无心一句话衍生一下,几乎成了犯上的讽刺。
我想,她一个女孩子穿越而来,生在富贵的家庭受到父母宠爱,又嫁了更富贵的专情老公,享受无尽的排场和幸福,也许这就是她对这个时代的规矩和阶级不那么敏感的缘由吧。
只是这些荣华享乐最容易让人丧失警惕,也容易迷失,我不能妄自猜测她是不是一个娇蛮的姑娘,但至少,她的行为做派和王妃相比确实欠了大火候儿。
她在皇后面前吃亏是必然的,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我个人的想法,在这些权利顶峰的人面前,有时候少说话甚至不说话比折腾出些奇言妙语强很多,即使只说些没意义的废话,我也不愿意把真是想法向这些人透露。
尴尬的场面被王妃轻声笑语化解。先开始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王妃会帮六王妃打这个圆场,后来听着听着才发现,王妃至少提了三次她的父亲——兵部尚书洪光权。
那种以父亲为骄傲的自豪对比着对西洋“蛮夷”的轻视,本应该略显轻浮无知的言论却被王妃演绎得生动有趣。
她就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少女,对一切新鲜的东西都表示怀疑,但是只要你稍做争论,她马上又和颜悦色的表示信服。这种善意的顽皮刻薄惹得皇后失笑连连,甚至是被讽刺的对手六王妃也不得不陪出笑脸。
从皇宫回来已经是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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