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况温和包容的看着自己年轻冲动的学生,平静的说:“公子然身体衰弱,却被国主留在宫中医治,始终未曾迁出;公子集获得国主指派的十万大军剑指魏国、厉兵秣马。子埝,你怎么能说秦王子楚对待自己的兄弟不亲厚呢?”
那学生不依不饶的说:“可国主有二十多名兄弟,不过只有两个对他俯首帖耳的才得到重用。这样的兄弟与普通臣子有什么分别?”
在宗族势力庞大的过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名儒生出口的话已经完全是责备的意思了。
荀况看着学生微笑着摇摇头。
他认真的说:“仲尼曾经被问‘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是如何回答的?”
学生想也不想的回答:“以直报怨。”
荀况点点头,重新露出笑容,温和的说:“国主年少的时候曾经被拍去赵国为质子,而秦赵之间征战不断,人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必死的人质之行。国主有二十多个兄弟,他排行在中间,为何偏偏是国主去做这个必死的质子呢?”
学生听了荀况分析,不由得羞愧的涨红脸,垂下头。
荀况温和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本不该国主以命相搏的事情偏偏落在他头上,国主的兄弟们都欠了国主的活命之恩。今日国主不因往事而故意折磨他的兄弟,已经是宽宏大度;而他能够因为才能而倚仗其中两名公子,完全足够证明国主胸怀宽广。子埝,日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这些话,都是他人污蔑国主而故意编排出来的。”
“是,老师。”儒生子埝红着脸退下。
被老师荀况一番教导后,子埝脸上有些过不去,一时之间忍不住想要躲着人。
他心中仍旧想:就算老师说秦王是个不错的人,可我们挪出壅宫别馆之后身边缺了这么好的书阁也是不争的事实!
正巧他与韩非私交甚笃,干脆跟着韩非身后一同躲到韩非房中图清净。
身在房中,子埝时不时偷看韩飞一眼。
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开口询问:“国主,真的向老师说的那么好吗?”
韩非中肯的说:“国、国主不是个度量小的人。他、他做事喜欢使用阳谋,但却让人无法推脱。”
子埝眼睛一转,咋舌不已的说:“竟然这么厉害,不是说国主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吗?他怎么会这么有本事。”
韩非听到子埝的问题,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之后,韩非忽然笑着自言自语道:“原、原来是这样!”
“师兄,什么‘这样’,你说什么呢?”子埝忍不住出生追问。
韩非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说:“国、国主知人善任,为人宽厚,你日、日后若是在秦国为官,定、定然不会被国主为难。可太、太子却是个刻薄寡恩、性情严苛的人,他极、极为维护国主。因此,若是你得、得罪了国主,国主说不、不定一笑置之,而太、太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子埝完全不信的哼了一声。
他不高兴的说:“太子才是个不到十四岁的半大小子,他能奈我何?”
韩非看了看子埝偏于娇小的身材,认真的说:“秦、秦国多出伟丈夫,太、太子身高足有七尺九寸,腰宽、宽大半围。他若、若是想要难为你,单手就足、足够将你从原地拎起来。”
子埝听到韩非的介绍,瞬间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他忽然说:“可秦国国内人人都说国主和太子感情甚笃,直到现在还住在一起——我以为太子还是个孩子,怎么长成这么高大的样子了。”
子埝抱怨完了这一句,自己甩甩头:“秦王宫那么大,爷俩住一起也不会拥挤的。我想什么没用的呢。哎呀,都这个时辰了,师兄,我去书阁和他们一起挑拣文字去。”
话落,子埝直接起身跑出门。
韩非坐在房间里目送着子埝消失,心思却始终停留在刚刚心中感悟到的真相上。
秦国新任国主子楚为何明明攻陷了赵国却仍旧不让人觉得他暴戾弑杀?
因为他改变了历代秦军的做法!
凡是赵国被攻下的城池没有一个遭受军队的野蛮洗劫,年轻美丽的女子有被羞辱、年幼的孩童没有成为刀下亡魂。
原本对秦军恨之入骨却怕之入骨的赵国人在发现家园未曾被破坏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心中的恨意被富足的生活冲淡了。
因此,他们把之前两场战争死去的亲人之恨归咎在秦昭襄王身上,而觉得秦王子楚是个温和亲善、值得拥戴的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