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申请查了办公记录,发现二哥果然有来过,可最后一栏写的去向,却还是“重庆”。
……她镇定的放下记录本,什么想法都没有,在会客室里痴坐了半个钟头才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出去。她没有回旅社,而是直接徒步走到了郊外军营外,在卫兵的瞪视中,瑟瑟的坐在一棵树下,抱膝等着。
天寒风凉,她里外都跟漏了风似的呼呼的冒冷气,鼻涕哗哗的流,手帕已经成了一坨,她手指僵硬的握着手帕,觉得自己似乎高烧更厉害了。
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她能想到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似乎真只有听天由命了。
日头渐渐落下,门卫也已经换岗过,她吃完了自备的馒头和水,知道自己若是再等下去只有病死在军营门口的命,只能叹口气站起来,活动活动酸麻僵硬的四肢,准备夹着尾巴滚回旅社。
“黎小姐!”后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回头,看到一个中年女人从军营里走出来,她穿得很考究,绸面的夹棉旗袍,下面一双绣花鞋,头上梳着繁复的卷发,脸上也擦了粉,使得本身平庸的长相也多了点姿色。
可她偏偏在腰间扎了个布围兜。
那围兜上烟熏火燎的,显然时灶台专用。
之间她很熟练的用围兜擦着手,笑着走出来:“你来,我是王团长的夫人,你叫我王大姐好了,我这儿摆了饭,来一起吃点吧。”
“您,知道我在外面?”
“嗨,你坐了那么久,不知道也该知道了呗,怎么说也是个千金小姐,哪能让你受这种罪。”王大姐招手,“来来来。”
黎嘉骏求之不得,连忙跟了上去。
王团长他们住的地方就在指挥所后头的一个小院子里,进去时王团长已经坐在桌边喝酒,看到她进来,挑挑眉,又低头喝了一大杯。
“诶你!客人来了也不知道客气一下!起来起来,瞧你吃的,满身花生皮,我给你掸掸!”王大姐劳力唠叨的上去就是一顿拍,王团长是个中等身材有点偏瘦的黑脸汉子,看样子大概还没王大姐高,他一脸不耐烦,怒斥:“客人面前就不能消停点!没完了你!”
王大姐看嘴型是想回嘴的,但到底还是给自家男人留了面子,给黎嘉骏拉开了椅子,推近了的碗筷:“吃,别客气。”
“我……”黎嘉骏拿起筷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有些不安,明明昨天他们的态度不是这样的。从王大姐的话里看,她形容自己是千金小姐,那是不是说,他们查过她了?或者说……
她筷子一抖,猛地抬头:“王长官,王大姐,你们是联系上我哥了吗?”
王团长筷子一顿,抬头恶狠狠的斥责自己老婆:“让你先把人弄来吃饭,吃完再说,你他妈天生就比别人多张嘴皮是不!”
王大姐叫屈:“我可啥都没说!不信你问黎小姐!”
黎嘉骏连连点头:“我,我就猜的,大姐真的什么都没说,我其实心心念念就这事儿,不知道我,我吃不下饭。”她说着,瞪大双眼盯着王团长。
王团长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等一旁王大姐埋怨了一会儿,沉吟道:“这事儿,也不知道该咋说,刚才老金他是联系上了,手下确实跟来了一个姓黎的,差不离,应该就是你兄弟了。”
黎嘉骏心一跳,筷子啪啦啦掉在桌上,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浑身暖洋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微张着嘴,呼哧呼哧喘了连口气,又哭又笑:“谢,谢谢……”
“你别急着谢。”王团长给自己倒酒,“你兄弟现在,还真就生死不明了。”
“……”黎嘉骏强撑着没晕,她憋着一口气死死的瞪着王团长。
“他们那一连,本是工程兵,带交通部的专员,受命到前方去实行焦土任务。焦土,知道不,就是把前头咱用不了了的但日本兵还能用的设施全给毁咯,公路,炸,桥梁,炸,机场,炸……原本去的不是你兄弟,你兄弟本是要回来的,但原来执行这任务的人突然旧病复发,去不了了,你兄弟就去了……事情急,他就托回来那人带口信给家里人。”
谁知那船沉了……带口信的人到鱼肚子里去了。黎嘉骏心里平静的叙述着。
“鬼子知道咱的想法,派飞机四面炸,光为了破坏公路,咱就搭进去不少人……四天前,就四天前,他们任务的时候被敌机发现,撤退的时候你兄弟被炸伤了,当时带不动,老金就做主,把他藏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