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凰(158)
吴泓景沾了一脸血,仰头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吴亥,可真有你的,难怪大哥赏识你!”
谁能想到他这个庶弟手眼通天,身在琅琊王府,手里却攥着青州府衙的人!
这下,青州郡守和都尉都死了。余下的官也好、兵也好,都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变故惊骇到了。
暗杀了黄涛的左护军艾好走到前方来。
从都尉胸前摸出兵符,艾好把兵符高举在头顶,扬声说:“众兵听令,兵符在此!”
艾好手握兵符,是光明正大地反了。
吴泓景仰头笑后,厉声喊道:“此乃反贼,你们亲眼所见,还不速速把在场的这些反贼全都拿下!”
众兵士看看都尉还没凉的尸体,再看看兵符,各个举着兵器愣住当场,但头已死,兵符还在,他们这些小卒,怎么会听一个陌生权贵的话,只能跪下,跪给兵符。
于是吴泓景耳边响起兵甲摩擦的冰冷声音,看着这些兵士跪了一地。
艾好把兵符收进甲胄,冲着吴亥一点头。
吴亥面色淡淡。
吴泓景是搅乱了他原本布下的局,打乱了他原本想要下局的时间,也打乱了他原本更加温和、更能把自己隐藏起来的计划,但,吴泓景并不能完全影响最终的局面,吴亥始终把握着大部分对青州的掌控。
这次在吴亥的目光下,吴泓景已是浑身毛孔张开。他高速转着头脑,对吴亥说:“司马宗还在我手里!”
吴亥瞥了眼司马愉,反问:“与我有何关系?”说罢一抬手。
艾好懂了吴亥的意思,吩咐说:“把这人围起来!”
跪在地上臣服的众军甲兵士们便又窸窣起身,密密麻麻的刀枪反了方向,尽数对着吴泓景。方才吴泓景因为惧怕燕燎,一直站在院门处,于是前院突然就变成了围困吴泓景的瓮。
吴泓景还试图威胁:“你杀了我,司马宗绝对活不了。”
他这个庶弟隐在闲散王爷手下,却又把握了青州府衙,其野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想要琅琊郡的军权和大安的皇室血脉。
现在皇室血脉司马殷和司马愉就站在一边,吴亥想要他们,难道会不顾他们父王的死活吗?
可没想到吴亥还真的不顾。
吴亥笑,还是那句话:“司马宗的死活,与我有何干系?”
这话刚落,司马殷立时冲着吴亥,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叫他:“吴亥,不要!”
燕燎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吴亥一直都那么淡然自若,因为从一开始,吴亥就没有担心过吴泓景会掀起什么浪花。
因为从一开始,一切都尽在吴亥的掌控之中。
提刀站在众兵士前,燕燎所视的吴亥,白衣沾尘,面上温和,却是他看不懂的陌生模样。
不,或者说,是熟悉的陌生模样——
是两年前,带军压至王城脚下,君临者般莫测的那个吴亥。
是上辈子,皇宫大殿,破风一箭的那个吴亥。
尤其…吴亥现在,长弓就负在背上……
燕燎喉头发紧,提刀的手捏地生疼,直直盯着吴亥看。
吴亥迎着燕燎的目光,温和笑意更盛:“燕王,你又这么看我。”
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燕燎哑声问他:“吴亥,你想干什么?”
燕燎是没有信吴泓景那番鬼话的,什么“吴亥把你父王推上死路”的这种鬼话,燕燎压根就不可能信。
他是重生回来的,即便再不愿意面对父王的死,心里也是无比清楚父王到底是因何才死的,又怎么会被吴泓景信口开河的蠢话挑拨?
上辈子燕燎最大的遗恨是没法把父王尸骨收殡,这辈子却被吴亥好生带回漠北,安置于香山寺诵经超度……
燕燎低眸抿唇,他以为,吴亥留下一封“恩已还”、留下一场乱战后绝然离去,便是和自己划清了这十年。
但是他如今这样,又是想做什么呢?摆着一副无喜无悲、戏谑众人的脸孔,他想干什么?
燕燎火起,
斥道:“吴亥,你过来!”
吴亥望着燕燎上挑的眼角,还有眸子里升腾的怒火,抬手勾上了背后箭翎。
当下,燕燎手上的青筋便又暴起了。
吴亥凤目一暗,冷笑道:“怎么?我不过去,不听你的话了,你生气了?”
众兵之间,吴泓景心中一喜:有戏!燕王和吴亥这气氛,是得掐起来的。
燕燎一窒,心肺微微有些烧灼之意。他压下怒气,再次问吴亥:“吴亥,你告诉我,你想要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你是想要权势吗?你是想要…天下吗?
这辈子在漠北长大的吴亥,他难道也是想要天下吗?
他一个人,竟然想要天下?
不,他哪是一个人。燕燎扯唇,叹息般摇了摇头:“吴亥,是我看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