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也笑着同她寒暄。
后来见韩夫人面带倦色,晓得她生病的人要以静养为主,便开口作辞,说去拜会韩老太太,改日再来看望韩夫人。还叫她等觉得好些了,就去她家走一走。
“......我们两家既是亲家,便如同一家一样。总要去我家看一看的。到时我下帖子请你。”
韩夫人笑着应了。
顿了顿,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今儿见着您头一眼,就知道您是个好人。有些话我原是不该说的,但想必您心里也明白,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也不晓得能拖得了多长时间。虽然俗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做上人的不该强求,但我这辈子只生养了云儿这一个孩子,这往后,她给您做儿媳妇,若她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望您能多担待。”
韩念云原是陪着薛清宁在一旁坐着的,这会儿听了韩夫人说的这话,心中一酸,那眼泪水由不得的就扑簌簌滚落了下来。
薛清宁心中也觉一阵酸涩凄凉。
总觉得韩夫人这番话有临终托孤的意思......
徐氏心中自也难过。
原本她是隔着炕桌和韩夫人对面坐着的,这会儿却探身过来,伸手握住了韩夫人瘦骨嶙峋的右手。
“你是做娘的,我也是做娘的,我如何会不明白你的心情?我自己的女儿,往后嫁到旁人家去做媳妇,我心里自然也是盼着她能得夫君真心,公婆喜爱,想要她一辈子都顺顺遂遂,平安喜乐的。你放心,念云嫁到我家,我虽不敢说将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爱,但必定会好好的怜惜她的,决不会故意为难她。”
若只是彼此之间的客套话,大抵会说往后我会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来看待之类的话,但谁人不知这只是场面话呢?
又不曾对儿媳妇十月怀胎过,又不曾经历生娩之苦,又不曾抚养长大,如何能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不过是一句不走心,也不负责的言语罢了。
但徐氏现下却是这般对韩夫人说,足可见她的真诚。
韩夫人心中明白,紧紧的握住了徐氏的手,一双因着久病而略显浑浊的双眼也有了水光。
但她面上却分明是带着笑的。
“好,好,有你这番话,我就知道,云儿能给你做儿媳妇,那是她的福气,我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随后就叫韩念云陪同徐氏去见韩老太太。
等到她们走后,韩夫人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转过头跟站在炕沿边的周妈妈说道:“周妈妈,你看到了,这位薛夫人是个好人。云儿能有这样一个明事理的婆母,往后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差的。只等挨过她大婚的日子,我在这世上便再没什么可挂念的事了,可以永远歇着啦。”
周妈妈听了,只觉心中酸涩难忍。
却还是忍着泪,宽慰着韩夫人:“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您不但要看着姑娘出嫁,还要看着姑娘生儿育女呢。到时外孙,外孙女儿一大堆,争着叫您外祖母,那才叫好呢。”
韩夫人笑了笑,没说话。
她自己的身子骨她自己知道,现在无非是强撑着罢了。
但总要强撑到韩念云大婚的日子的。一来她确实想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二来,若她现在死了,韩念云要给她守三年的孝。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呢?她是肯定不能冒这个风险的。
*
徐氏和薛清宁在韩老太太处用过了午饭之后又坐着跟韩老太太说了好长一会儿闲话。听得丫鬟进来通报,说是薛博明,薛元韶要准备回去了。
徐氏听了,便带着薛清宁同韩老太太作辞。
韩老太太象征式的挽留了两句便没再坚持,只叫徐氏得闲了再来。随后就叫韩念云代她送送徐氏和薛清宁。
韩念云恭恭敬敬的应下了,转身随着徐氏和薛清宁出屋。
上次见徐氏和薛清宁的时候还没有说亲,这会儿亲事却是已经定了下来,韩念云自然免不了有几分羞涩的。一张白玉似的脸上透着薄薄的红。
徐氏却待她较以往越发的和善。一边走,还一边问着她母亲的病情。
薛清宁也看出来韩念云的紧张,便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分明她的手不大,手指尖也是冰凉的,但韩念云却觉得心中甚是温暖,对薛清宁回以感激的一笑。
等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薛元韶正站在影壁前面。
罩一件月白色的素面斗篷,站立时如松如竹,身姿笔直。
韩念云不由的越发的羞涩起来。竟是不好意思再看,垂下了眉眼。
徐氏这时候却看到了影壁前面站着的另一个人。瞬间只觉得心中猛的一跳,耳中轰隆作响,整个人僵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