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帝这事先是与郑老尚书商量的,这是景安帝的首席心腹,君臣二人秘议此事,马公公依旧去外头守门。宗室的奏章,郑老尚书也看了,这位老尚书年纪一大把,说话也不急不徐,先道,“恕臣直言,宗室书院可以建,但除了京城的宗室书院,地方上的略缓一缓,也是无妨的。老臣去程尚书那里问过了,今年西北大旱,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户部的银子紧张。不如就先建京城的宗室书院,如此,待书院建好,可以先挑选些出众的宗室子弟过来念书,省得误了宗室子弟的上进之心。“
郑老尚书实不愧景安帝的首席心腹,这话虽然是把西北大旱的事都扯了进来,说朝廷没钱,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地方的宗室书院暂且不修建,先建京城的宗室书院。
景安帝道,“藩王们俱是明理之人,朕想着,朝廷的难处,他们都能理解。只是,若是几位藩王知道朝廷困难,定会亲自掏腰包,先在各藩镇建宗室书院了。”
郑老尚书笑道,“这是朝廷仁政,怎能令宗室出银子?老臣们脸皮还没有这样厚,先建宗室书院,也不独因眼下户部不宽裕,还有就是宗室书院先时谁也没见过,这是头一遭开办,建在京城,先让子弟过来就读,看看可有何不足之处,也可改进。待得京城的宗室书院万无一失,在开办藩镇的宗室书院,亦是一样的。不然,忙忙的建一大堆书院,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有碍,白花了银子钱不说,也委屈了宗室。”
“郑相此话有理。”这个解释,起码还算个过得去的解释。
但,景安帝并不如何满意。就是郑老尚书心下也明白,他这个理由,若是遇上软弱肯讲理的,还说得过去,对付宗室,怕有不足。不过,眼下郑老尚书也没有什么好法子,郑老尚书悄声道,“陛下放心吧,只要京城宗室书院开起来,还怕宗室子弟不肯过来就读吗?有人来,咱们就不怕。若宗室提出他们也要在藩镇修建书院,先由内阁诸人辩上一辩。介时叫上秦翰林过来,他是个浑不吝的,只要商量不通,立刻叫秦翰林翻脸,谈不成还怕谈不崩吗?”谈崩了也只好再谈。
景安帝笑,“郑卿也如此促狭了。”
“人尽其才。秦翰林一向机变,而且,他年纪小,又有些莽撞,做这翻脸的事最是合适。只是,如今宗室最恨他恨的紧,若是再叫他来做这翻脸之人,宗室更要深恨于他,这往后,还得陛下多看顾他一些。实是宗室变革之制关乎我大景朝百年气运,不然,老臣断不能让秦翰林做这得罪人的事。”郑老尚书终归是觉着这主意有些难不住秦凤仪的。
景安帝正色道,“郑相只管放心,朕视凤仪如朕子侄一般。”
郑老尚书也知道这位陛下对臣子一向不错,没做过那些过河拆桥的事,不然,他也不能叫秦凤仪过来拉仇恨,倘真的拉个大仇,就是把秦凤仪往炮灰路上引了。先不说郑老尚书与景川侯这些年交情不错,就是方阁老那里,也交待不过去。眼下实在是没法子,需要这么一个人,原本,这个人选郑老尚书是倾向三皇子的,三皇子是出了名的脾气臭,可三皇子在机变上就差秦凤仪一些。
这事,是郑老尚书亲自秘密的找秦凤仪说的。
秦凤仪看老头儿神神密密的,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事啊。秦凤仪道,“内阁与宗室谈宗室改制的事,能叫我旁听?”别看这事是他捅破的,但具体的内阁商量国家大事啥的,秦凤仪还一回都没见过哪。他这个一向好奇心重,让他砸场子啥的倒没什么,主要是,秦凤仪想听听,这样的军国大事,双方是要怎么个谈法儿!
郑老尚书道,“你原就是陛下身边的侍读,如今又在宗人府做事,此事事关宗室,你随着二殿下,自然是可以听一听的。”
“那就成!”秦凤仪一口就应了。
秦凤仪应的这般爽快,郑老尚书反是心中略有不安,道,“凤仪,要不,你再想想?”
“想啥啊,不就是让我过去砸场子么?看你们那边儿谈不下去,立刻翻脸,是不是?”秦凤仪道,“这事儿又不难,还要想什么呀?”
郑老尚书看他都未多想自己安危,更是不忍心,叹道,“朝中要说比你机伶的,不是没有。只是,他们不是位置不对,就是没你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可,这事又很得罪宗室。”
“谁还比我更机伶啊?”秦凤仪不爱听这话,道,“不要说比我更机伶了,就是比我聪明的,世上不过两人而已,一个是陛下,一个是我媳妇。”
郑老尚书好笑,“这么说,老夫也不及你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