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颜道,“爹你想想,抛开凤仪这些不靠谱之事,他读书四年便中了会试,便是会试名次低些,这也不是寻常资质。方阁老的眼力,不会差的。”
“这我自然晓得,就是他这行事,委实欠些书香气。”
章颜继续问秦凤仪遇刺之事,道,“难不成,就因着凤仪在京城太过着眼,就引来这些害他的人。”
章尚书轻声道,“自古以来,嫉妒最是丑陋,陛下因此事处置了不少人,还有些公门侯府的子弟,有些谋害过秦探花的,都有所处置,还有一些,皆是一概撵去了荒僻地界儿为官。这些人,前程算是完了的。”
章颜皱眉思量一二,并未再多说。
章家都觉着,国子监祭酒之事,十拿九稳了。
就是大皇子,因着与章尚书有师徒之情,也很乐见章颜出任小九卿之一的国子监祭酒之位。
但,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十拿九稳的差使,出了意外。
景安帝直接点章颜连升两阶,自四品知府升为正三品南夷巡抚。至于国子监祭酒一职,景安帝也有了人选,点了两湖的薄按察使回朝转任国子监祭酒,还有,扬州巡盐御史任满,景安帝点了素有煞名豫州的桂按察使。
景安帝这一番安排,委实出乎众臣意料之外。
尤其章家与桂按察使。
桂按察使原本是在去岁豫州大涝时,因粮商哄抬粮价,他一怒之下连斩十一颗人头,完全是得罪人得罪狠了的,许多仇家是着意要把他弄到个冷僻地界儿的。因着南夷巡抚出缺,大家是众志成城的准备把他安排到最荒蛮的南夷州任巡抚任到死的。而章颜,这位朝中新贵,肯定是回朝转任小九卿之一的国子监祭酒,然后,只要资历够,有实缺,不管是往翰林掌院学士发展,还是往六部发展,都是一条青云大道啊!
朝中大员们多是这样想的。
只是,事实证明,皇帝陛下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简直是太神奇了。
这完全不该是皇帝陛下的思路啊!
就是章家,也不能看着孩子去那等荒僻地界儿啊!还有大皇子,当初都与章尚书说了,祭酒之位问题不大,结果,章颜被点了南夷巡抚。
南夷巡抚,是大皇子留给那不识抬举的桂韶的啊!
结果,桂韶反得了巡盐御史的第一肥缺,而国子监祭酒落在了两湖薄按察使的头上,这是卢尚书的门生,年纪不老小,都将六十的人了。最得大皇子看重的章颜,刑部章尚书之嫡长子,外任皆是上上评的章颜,竟然得了最荒僻的差使——南夷巡抚!
景安帝为帝多年。
大皇子为子多年。
许多重臣为臣多年。
彼此间,不是没有了解。
正因了解,如大皇子,如诸臣才觉着,陛下这一决定很与往日不同。
虽说私窥御前是大罪,但,有手段的没有不打听的。这一打听,陛下决定这些任命前,是与秦探花在一处的。
而且,大皇子还打听出了一个决定性的证据,因为,有人曾听秦探花在年前说了一句,“巡盐御史最肥,只要是盐商,没有不巴结巡盐御史的。所以,任此差的人,必得清廉,还得能干,不能怕得罪人。”
好嘛,倘桂韶怕得罪人,就不会连确十一颗人头了。
景安帝做这些年的帝王,什么不明白,当初桂韶的名字在南夷巡抚人选里,他就猜到了几分缘故。只是,这朝廷终是朕的,还不能让你们说了算。
大皇子打听出这句话,愈发觉着震惊。
他的话,他的父亲没有采纳,反是采纳了一个七品小翰林的建议!
尤其,这位小翰林曾狠狠的拂过他的面子!
大皇子自然不会为秦凤仪保密,不过,事关御前,大皇子委婉的提醒了章尚书一句,问他是不是得罪过秦翰林。
这话从何起呢?
章尚书是老一辈的高官,年纪做秦凤仪祖父都勉强够格,章尚书按自己的审美,是不大喜欢秦凤仪的。但俩人面儿一向和气,就是自家儿子,与秦凤仪也很好啊。
不过,章尚书还是私下问了儿子一回。
章颜也有些意外这南夷巡抚之位怎么落到自己头上,但,他与秦凤仪完全没仇,相反,俩人虽则从未深交,但性子相投,关系很不错。
章颜想了想,“爹你多虑了,凤仪怎么可能会害我?再说,他一个小翰林,职不过七品,这样的朝中大事,陛下如何会听他的呢?”
章尚书道,“可这样的事,大殿下若我把握也不会乱说。”
章颜道,“我问一问凤仪就晓得了。”
章尚书道,“勿必要私下问。”
章颜自然明白这其间利害,他一向是个聪明人,问也问得巧妙,一字未说,就是请秦凤仪吃饭,还说要谢谢秦凤仪。秦凤仪这骨头轻的,一下子就把事说出去了,秦凤仪道,“我就知道大人您不是那等俗人。祭酒有什么好当的,还是南夷巡抚好啊。我听朋友说了,南夷风景可美了,哎,我都很想去南夷做官。可惜陛下不让,我现在官职太小,也做不了南夷巡抚。不然,哪里轮得到大人你啊。我想好了,大人您先去,待我们庶吉士散馆后,我争取考个好名次,这样才好跟陛下求个南夷州的官儿当。等以后,大人你做巡抚,我在你手下做个知县就成。你好生提携一下我,待我知县升知府,以后你这巡抚的位子就能推荐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