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尚书一摔折子,郑老尚书看他一眼,道,“怎么了?”以为卢尚书发现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卢尚书带了三分薄怒,又说了一遍,“简直不成个体统!”把秦凤仪的折子拿给郑老尚书看,郑老尚书觑着有些老花的眼看了一回,笑道,“这个秦探花啊,脑袋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啊。”说左都御史耿御史,“让那些御史别参他了,你参个脸皮薄了,兴许他能明白个慎重的道理。秦探花这个,脸皮八丈厚,参他也没用。”
耿御史跟着瞧了一回带有“凤凰大神诅咒”的奏章,问骆掌院,“凤凰大神在你们翰林院也这么神神叨叨的。”
骆掌院诊断了一下秦凤仪在翰林的行止,道,“神经倒还算正常。”
郑老尚书笑道,“罢了罢了,才多大个孩子,我家长孙比他还大十来岁,哪天秦探花学会些规矩礼仪,说不得也是朝中一栋梁。”把秦凤仪的探花分到杂务一类,这类是陛下最后才看的。
其实,这些老大人,哪怕就是秦凤仪一向不对付的卢尚书,无非也就是骂秦凤仪几句,真正从没有如那些个参奏秦凤仪的御史一般说秦凤仪哪里哪里的大不是,无非就是觉着秦凤仪规矩上一塌糊涂。而且,秦凤仪明明是正经进士出身,哪怕探花是刷脸刷来的,但进士绝对是凭实力的啊。如卢尚书痛心的是,明明是清流,你怎么就总是要往佞臣的路子上要走啊!
卢尚书十分看不上秦凤仪平日里行止跳脱,认为秦凤仪如此下去,迟早要走偏。
不过,看好秦凤仪的也大有人在,郑老尚书就很喜欢秦探花嘛。
秦凤仪这样的年华,这样的背景,这样深得帝心……内阁几位老大人,还是愿意看一看他,多看一看他。
像郑老尚书玩笑般说的:说不得也是朝中一栋梁。
像去岁秦探花得的两桩差使,就做得不错嘛。
内阁大佬有内阁大佬的心胸,秦凤仪这奏章,还真的递到了御前。景安帝看到的最后一本奏章就是秦凤仪,刚好看奏章看累了,索性宣了小探花过来解乏。
景安帝还一幅正经模样,问秦凤仪,“你不是要当着朕的面儿自辩么?你就辩吧。”
秦凤仪认真道,“不必臣自己辩,庄子庄圣人已经为臣辩好了。”
景安帝笑,“越发会胡扯了。”
秦凤仪正色道,“哪里就是胡扯了,庄子《秋水》里写的,凤凰腐鼠的事儿,可不就是说的小臣么。”要搁五年前,秦凤仪不一定知道庄子是谁,但如今,他能拿庄子为自己辩白啦!秦凤仪道,“就是庄子书里说得那般,凤凰非甘泉不饮,非竹实不吃,他自天空飞过,一只正在吃死老鼠的乌鸦见着凤凰,以为凤凰要跟它抢死老鼠,便对着凤凰呱呱大叫起来。”
秦凤仪道,“他们攀扯小臣,无非就是觉着小臣说中了他们的心事,戳中了他们的肺管子。有很多人,他们想要高官厚禄,想要陛下对他们另眼相看,可他们不直接说,硬是装出一幅高洁的不得了的样子来。明明想吃肉,偏生要说自己是个吃素的。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说我,无非是我太实在了。我就很想陛下喜欢我,我也很想为陛下效力。我总结了一下,他们嫉妒我,就像乌鸦嫉妒凤凰一样,因为,毕竟世间像我这样才貌双全的人,又有几个呢?”
景安帝感慨,“亏得朕还没吃晚饭,不然真是吃不下了。”
秦凤仪笑嘻嘻地,“听人实话就是如此,可饱腹充饥。”
景安帝不与秦凤仪废话,问他,“你找朕什么事?”
秦凤仪给景安帝使个眼色,景安帝看他这神秘劲儿,令马公公把其他内侍宫人打发下去了。秦凤仪才说,“是张将军的事。”眼见景安帝脸色不大好,秦凤仪凑过去,拉着景安帝的手道,“我知道陛下没杀他的意思,要杀早杀了。您既要放他,早放晚放,还不都是一样么。只是,大公主很是牵挂于他。这妇道人家,心思细,何况,如今大公主没了尊号,我听我媳妇说,日子过得可凄凉了。再没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人,大公主日子更不好过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景安帝半点不同情这个闺女。
秦凤仪眨巴下眼,道,“您可不是这样的人。”
“朕是什么样的人?”
“要别个事,陛下叫我猜,我估计是猜不到的。不过,这事我亲自经过,我知道陛下担心什么。”秦凤仪露出得意模样,道,“陛下无非是担心大公主待张将军一片真心,焉知张将军是真的喜欢公主,还是图谋公主所带来的权势呢?是不是?”
景安帝“嘿”了一声,瞥秦凤仪一眼,问,“你就猜到这个?”朕早就想杀了这小子,要这小子对闺女有二心,正好得而诛之,还省的闺女不乐意了!